感情的路上总有一些坎儿,你过去了,它就不是坎儿,你过不去,它就是一道疤,总是戳在那儿,时不时杵你一下,始终不肯变成你茶余饭后指点人生的谈资。
石头是我见过最靠谱的男人里最不靠谱的那类人。健硕的身材下少不了几分痞子气,再加上头上那“耐克”标志一样的伤疤,总是在过安检时被工作人员多查几遍,生怕是什么不法分子越城潜逃。
石头很喜欢看美女,但若不好看,便会退而求其次大声讨论人家的身材与罩杯。一边看嘴里还不停的嘟囔着。“身材十分,我擦,脸怎么这么丑。”
石头的“评分机制”是在高中练就的。曾在高中时期的石头,带领着他的“小弟”,一个班级一个班级的巡视着,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张“专业”的表格,像极了市领导进村下乡的场景。他们快速巡视着每个班级漂亮女生,在表格“颜值”“身材”“罩杯”等等的每一栏打出相应的分数。最后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把剩余分数一加,得分最高者便是这一期“校花评比大赛”的冠军。
可是,石头即使算出了婀娜多姿,算对了倾国倾城,千算万算,却硬是没有算到学校勒令退学的时日会那么提前。那届评比,表格泄漏与校长室,石头被勒令退学,颁奖证书尚未印制,便草草结束,氧化成青春时光的一缕微风。
石头就是那么不靠谱,幽默还带有一些不着边际歪点子,就算拉去拍偶像剧,感情戏也被演成喜剧。
我们经常在一家其貌不扬的烧烤拍档喝几杯,不是因为这里的肉有多好吃,而是这里离网吧近一些,白天我们撸啊撸,晚上我们撸串子,他吃他最嫩的腰子,我吃我变态的翅中,借着天色的微醺干一杯,说一说往昔的峥嵘岁月,仿佛就在昨天,仿佛身临其境。
石头说高中一事勒令退学之后,便北上去了石家庄,求的一份安保的工作,维持着身体必要的生活运转。他说手上除了吃饭都没有剩余的钱坐公交,每天从出租屋跑几公里去上班,后来感冒了一次,房租便再也无法凑齐,话费靠着家里给充,于是他去做兼职,经常顶着三十多摄氏度的太阳,穿着玩偶服,派单到虚脱。
他说他那时候就是想能带女朋友吃一顿牛排,去欢乐谷玩一圈。石头的恋情开始于初中,初中时,汶姐是班长,石头是老师眼中的问题学生,高中时,汶姐是重点大学的保护对象,石头早已被勒令退学去石家庄谋求生机。
石头说,第一次汶姐来石家庄看他时并没有告诉他,汶姐去工厂门口找他,看到石头在艳阳下站的笔直,不知是先过去拥抱,还是先在原地偷偷的哭一会。后来,石头嘤嘤嘤的哭了,他看着汶姐一手刀子一手叉幸福吃相,所有情绪在此爆发,那是男人没钱的日子,穷苦疲惫,却永耀的光辉。
我在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想把世界给你,徒走的几公里是你让我坚持的动力,我不能懒惰,我不能放弃,你等我把世界给你,不能懒惰,不能放弃,你,等我把世界给你。
他们曾经有一段小插曲,而这段小插曲却源于某种卑微。2014年的夏天汶姐如愿的考上心仪的大学,而石头也正式决定跟汶姐分手。石头与汶姐曾闹过无数次分手,因为上网吧没跟她报道,因为某天晚上没跟她聊天,因为给其他女孩点了一个赞,因为.......
可我们清楚这都是小情侣促进感情,21世纪秀恩爱的新手段罢了。可这次,石头更像是一次自我演讲,语词熟练且生动,就像一把刀一字一句刻在身体里一样,疼,却又故作坚强。
石头在电话里说,“我们不合适,你在大学会遇见更多优秀的男生。”
汶姐恍惚说着,“为什么?”
石头接着说,“我们真的不合适的,就算你喜欢,你爸妈也不会喜欢我的。”
汶姐说,“为什么?”
石头又说道,“你在那边自己多注意身体,你对海鲜过敏,鱼汤也不要多喝,你害怕黑,自己多备一个手电灯,也不要多熬夜......”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汶姐早已哭的失声。
后来听石头说,石头通完话后自己穿着拖鞋就跑了出去,能跑多远就跑多远。一边跑一边哭,哭的迷路了,眼镜也丢了,拖鞋只剩下一只时才一瘸一拐的往回走,一脚一个血饮。
没有翻天覆地的变化,也没有寻短见的戏码,白天的喧闹掩埋撕裂的哭泣,细碎的雨水也冲刷夜晚的不安,城市人们工作依旧,工厂门口保安也依旧站的笔直。石头没有颓废买醉,而是起身离开了这两年生活的地方。
他在城里租了一间更加宽敞的房子,找了一份房产销售的职位。白天他拼了命的带客户看房,晚上回家就系上围裙,钻研食谱。巧舌如簧的他,业绩在蒸蒸日上,细心钻研的他,甜心糕点准备出炉。仿佛汶姐从未走近他的世界,又仿佛房子的税率,糕点的甜度早已把汶姐赶出了心房。
感情的路上总有一些坎儿,你过去了,它就不是坎儿,你过不去,它就是一道疤,总是戳在那儿,时不时杵你一下,始终不肯变成你茶余饭后指点人生的谈资。
半年过去后,朋友们见证了石头从泡面领主变成业界神厨的心路历程。一身西服文质彬彬的房产经纪人,很难让你想象到半年之前对着女生看个半天,嘴里嘟囔着“身材十分,我擦,脸这么丑”那猥琐样子。
石头早就想做饭了,他曾憧憬汶姐大学毕业,两人去一座城市打拼生活,起床后你给我整理好领带,下班回家我做你最爱吃的奶油布丁,我们一同将生活过的像花儿一样,你一口我一口享受着甜蜜的温情。而谁知这一切的计划还未实施,幻想便早早破灭。
之后的石头进入疯狂的相亲模式,一个又一个的来,一个又一个的去,身材纤瘦的,罩杯丰满的,他统统无动于衷,有时候竟然因为女方点了一道酸菜鱼,莫名其妙的吼道,“谁让你点海鲜的,谁让你点海鲜的。”吓得人家姑娘赶紧逃窜,一边逃窜嘴里还不听说着,“神经病,真是个神经病。”
石头每天必要的流程是用我们的微信看一遍汶姐的朋友圈,汶姐因为考试考得不好比较失落,他不高兴,汶姐今天跟朋友出去K歌了,他也不高兴,因为K歌里面竟然有几个男生。他让我调查汶姐是不是有了新的对象,咬牙切齿的说如果有的话就祝她幸福。
祝汶姐幸福,祝她幸福,我们总是这么违心说着类似的话,我们把感情过破了,把日子过烂了,终于感情的坎儿过不去了,就祝她幸福,就说她以后的日子会找到比我更好的。如果你从第一刻起就选择愿她笑口常开,幸福快乐,那又何必到最后硬要彼此落落大方,虚伪的祝福着彼此?
正如石头所想,汶姐恋爱了,男孩带汶姐去吃她喜欢的奶油布丁,去坐直冲云霄的过山车,汶姐看似害怕极了,整个身体依偎在男孩的怀里,轻吟着,宠溺着,缠绵着。
“这些本应该是我带给她的。”石头恍惚的双眼望着每一张汶姐的笑脸,不停的说着。
男人都是这样,明知道有些话说了就难以收回,却要一往无前的做作,像带有某种神奇的魔力,认定每一次的争吵会将感情再次升温,最终落下一个狼狈的下场,认认真真的惦念着对方的每一个可爱的情节。
我曾问石头,你还喜不喜欢汶姐?
石头点了根烟,吸了一口说道,“就是惦记。”
我说惦记不就是喜欢,有啥不一样。
万年青旅说,是谁来自山川湖海,却囿于昼夜,厨房与爱,石头便是这样。直到我与我心爱的姑娘分隔两地,无法再名正言顺的去吻她额头,喂他早餐,才发现喜欢和惦记确实是两码事。
喜欢像是风雨来临时那强烈的欲望,我喜欢你,我想无时无刻陪着你,陪你逛街,陪你散步,陪你去看你从未领略的风景。想参与你生活里的每一个细节,想把自己刻进你人生的每一寸掌纹。
而惦记更像是风雨过后的平静,沉默又温柔,我远远的看着你,难免也会随着你的情绪进行变化。用目光打探你的体态与面容,妄自揣测你的生活状态,惦记着你是否吃好,睡好,一切顺心。是否按我说的备好手电,不吃海鲜,是否你已把我忘记,还是像我一样时常惦记。所以说,惦记更像雨后的一道微风,像亲人一般,抚摸着她的脸颊。
再后来,汶姐的男友劈腿与同班的班花,石头在第一时间得知后,开车一路一百四来到汶姐的学校,将男孩胖揍了一顿。两人在操场上翻滚着,厮打着。男孩的鼻子,嘴上挂着粘稠的红色,淤青的脸疼得无法说话。石头的脸也挂了彩,被挠出一道道血痕。
石头一边挥舞着拳头一边说道,“孙子,你真就是个孬种,谁TM让你跟小汶分手的。”
男孩早已不再反抗,但拳头尚未停止,“谁TM的让你劈腿的,谁TM的让你分手的,谁...让你...分手的,谁...让...你...分手...的?”石头竟然锤哭了,男孩借机逃窜,只剩下石头一个人跪在草坪中,不断的啜泣着,仿佛那几拳都锤在了自己身上。
傍晚,汶姐将石头从警务室领了出来,他们在操场上转啊,转啊,时而看见石头摊手缩脖,时而看见汶姐摸石头结痂的伤口,远远望去,像极了爱情。
尔后,石头未再回去,而是在汶姐学校周围租了一间房子,汶姐专心考研,石头专心烹饪,鸡蛋要打成心形,奶油要染成粉红色,卧室的北墙贴着今日的花销,厨房间的米粥嗡嗡作响。石头与汶姐一同将生活过的像花儿一样,你一口我一口享受着甜蜜的温情。
两人都未再提及此事,像是一段真空的记忆被人凭空处理了,朋友们彼此心照不宣也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两个人静静的生活,彼此爱护,直到今年,他们的关系即将正式受到法律保护。而那些过往也会在时间的帮助下慢慢腐烂成空,止于唇齿。
感情的路上总有一些坎儿,你过去了,它就不是坎儿,你过不去,它就是一道疤,总是戳在那儿,时不时杵你一下,始终不肯变成你茶余饭后指点人生的谈资。
红背景下,两个人傻嘿嘿的乐着,随着“咔嚓”的一声机响,两人好像再也经不起一次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