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前,陪舅舅重游了一趟老宅,其实也不算是老宅。荒草已高过半人头,门前的杉树那时大约还在着,现在一想起它就是几厘米的深绿针叶,小时候调皮被戳的感觉挥之不去。一面半土坯墙,年老失修却没想到唯有它躲过一劫,成了村庄里仅有的建筑。这墙是后院的护栏,以前经常能听到路过的邻居隔着这墙打招呼,吆喝。墙大概是我外公在世时修建的,家家户户那时都有这四四方方的土墙,院外道路与院内天地也是因为它们才有了区别。
屋子坐北朝南,泥地,高粱穗制成的扫帚经常扫起的不知是尘土还是柄上的穗子。卧室的床不高,床与地之间放了层夹板,印象最深的就是外婆的草垫子,垫子很简单,袋口里面放着整齐划一的稻草杆,尽管不怎么扎人,但我跪在上面总会时不时换换姿势。外婆睡觉前定时会在那里祷告上一段时间,虔诚而又庄重,她口中的祝福声伴随着“阿门”往复不断,成了我童年最真实的回忆。还有一间房是逢年过节时亲戚们回来住的,平时都是用来堆放杂物,我们很少去那间房,少了点人气,唯有过年时候才在房间里来来回回转个不停。灶台里煮过不少美食,我更多地记得的是小时候的面糊,现在还能记起当时眼巴巴地看着它被拉起的感觉,不知何故。外公的遗像一直挂在大屋正厅,旁边还有一家人的合照,一点也不恐怖,我时常想,他一定是个慈眉善目的老人,可惜外公在我出世后不久就去世了。
屋子一直由外婆一人住,屋后就是菜园,种过油菜苔、菠菜,还有不少别的东西,外婆不爱养花,她一生劳苦,更喜欢稻田里生长的作物。但后园里却有不少的植物,尤其是万年青,一丛一丛的在树下生长着,一年四季都是一般模样,后来我看这植物好活,便讨回家种了几棵,几年下来,已成为鸭子的栖息地,可见生命力的蓬勃。旁边还有一棵树,这树我从未考究过它的名字,只记得它出油脂,小时候还抠过玩。园子里的月季是一年常开的,开了谢,谢了来,周而往返,这些都是外公留下的,外婆照顾得很好,园里还有个池塘,是我们孩子的宝地,地势低洼,下雨时很快就能涨满溢出,大人们很少允许我们去池塘玩。四周全是些高大的植被,盛夏时犹记它的清凉,绿树茵茵间,这里的美好不被他人所窥探,真像“世外桃源”。
更远时候结满葡萄的架子早已枯死,屋外的草棚里也没了牛的踪迹,大约盛夏时节我与外婆乘凉时候,听着老式收音机吹风,时不时拿着大蒲扇赶走蚊子的光阴已经是很远很远的往事了!
这次重游只落下最后一声叹息,同行的人都无话,在这片土地上生长的人们将要一道离去,我们的新住址相距不远,谈不上迁徙,但与过去相比却总是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