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生活就是这样,烦恼之后还有烦恼。十九岁的痛苦在二十二岁时被轻巧地翻过去了;但二十二岁还有二十二岁的痛苦。
和很多年前一样,我被一段迟迟无法理清的关系反复地困在同一个境地。
很多人都告诉我应该做决定了,或许早该做决定了。我由衷觉得他们是对的,但我却无法做到。
有一天,我坐在学校的操场看台上看日落。当时北京还很冷,操场上有稀稀拉拉的几个人在跑步。他们穿着很厚的衣服,跑得非常吃力。
我从高高的看台台阶上望下去,突然想起了初中物理的第一节物理课的练习题。
那节课讲了位移和距离的区别。习题的内容是:小明沿着四百米的操场跑道跑了整整一圈,请问他的位移是多少。
小明的位移是零。
跑一圈两圈,三圈四圈,小明的位移永远都是零。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停滞不前的自己,和位移始终为零的小明没有任何区别。这个发现让我非常沮丧,天空灰下来的时候,我发了一条朋友圈,说:
“人人大概都有位移为零的日子。”
有些人和事物有糟糕的魔力,能让你一次又一次绕回原点。
就像十九岁时我一次又一次剪短头发一样。每一次坐在理发店的椅子上,我都告诉自己,我应该要放弃了。
每一次,我好像都没能真的放弃。
但在这次见到 Tony 之后,我想起了初中物理的另一道习题。是关于,怎么去测量一张纸的厚度。
纸张当然是很薄的,用直尺或游标卡尺都不能直接去获取它的厚度。但这个问题解决起来并不困难。
只要用一百张纸就可以了。
先去测量一百张纸整体的厚度,然后再除以一百。
坐在 Tony 的椅子上,我想起了十九岁时次次想放弃,又次次都失败的自己,竟然已经不记得是哪一天,突然跨过了执念的门槛。
我才明白,原来生活并没有真的位移为零的日子。
只是,在我们慢慢度过的每一天中,我们前进的距离都太过微小,所以使得它在每个当下,都无法被测量。
只有在所有我们自以为在原地徘徊的日子过去之后,我们才会意识到,自己已经走了多远的距离。
这个春天,为了克服围绕着我的那种无力感,我一直都在游泳。
说是“一直”,其实也有取巧的成分。诸如“有晚课的日子不游”,“周末人太多的日子不游”,“来姨妈的日子不游”。
听起来是一个挺懒散的计划,充满失败的预兆。但是这一次,我修改了自己的计数方式。
我不再去耿耿于怀地计算自己没有游泳的日子并视为失败;相反,我只计算我游过的总长度。
今天只游了五百米,我就要加上五百米;状态好游了一千米,就要加上一千米。
截止到我写这篇文章,我已经游了三万米了。
这三万米中有缓慢划水的日子,有提前退场的日子,也有干脆没有下水的日子。可它们加在一起,还是确凿无误的三万米。
我觉得,这才是生活中真正正确的那个计数方式。去计算每一个微小日子的总和,别太恐惧途中会出现的踌躇和徘徊。因为只有总和,才是我们真正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