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我和外婆住在乡下。泥土夯筑的老屋摇摇欲坠,淡黄的土墙裂开几道巨大的缝。
屋旁一棵柿子树,叶子吊到了长着青苔的屋顶瓦片上。虽然没有爬上过屋顶,但是旁边的柿子树却爬过无数次。
老屋墙上有个洞,那其实是窗户。
白天,外婆下地干活,我和姐弟们被锁在屋里。可是机灵的我们踩着窗户下面的米缸,再从那个一尺见方的洞里爬出来,然后去地里找外婆,或者去溪边抓鱼。
外婆很吃惊我们竟然能从那个窗户里钻出来。跟着外婆下地的白狗见到我们似乎也格外高兴,一个劲地摇尾巴,用热乎乎粘粘的舌头舔我们的手和脸。
到了夏天雨季的时候,外面下大雨,老屋里面下小雨。
雨水将黄土夯筑的地面滴出一个个小坑,就跟屋檐下面的走廊一样。
我们用锈迹斑斑的铁桶接从屋顶漏下来的雨水,一场雨下来能接小半桶。
雨季,应该是外婆比较清闲的日子。她喜欢坐在那那架凤凰牌老式缝纫机前,哒哒哒地踩着踏板,给我们的衣裳缝缝补补,或者给村里的人做新衣。缝纫机上方的电灯泡发着昏黄的光。
每每这个时候,总能听到她哼着‘社会主义好’一类的小曲。缝纫机也欢快的唱着哒哒哒的歌儿。我想,外婆那个时候有多年轻啊!
外婆住在主卧。主卧有个竹子编的门,门框上挂着一个用塑胶细绳编的门帘。她的缝纫机就放在低矮的窗前。靠墙的角落里是一个盛稻谷的梯形木制大容器。我总能看到里面的谷虫爬来爬去。
我的姐弟们住的客卧。客卧没有门,也没有帘子,米缸就放在进门的墙边。我以为外公的灵魂就在这个屋子里,虽然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但是自从有天傍晚我在黑暗中看到一个白影快速地飘进客卧的时候,我就认定那就是外公的灵魂。
客卧有时候会存放尿素之类的肥料,每次我进去都会被呛得眼睛直流泪。
客卧太小了,仅能放下一张床就就没有更多的活动空间了。
床上面是个木制阁楼,我很少上去,也许是因为我那会太小不敢爬;也许因为那上面太黑,什么也看不见吧。晚上睡觉的时候,总能听到阁楼上的老鼠在撒欢。总之,那上面对我而言是陌生的。
客厅墙边放着一张能折叠的沙发,它白天是沙发,晚上打开就是床。那是爸爸亲手做的家具。几乎老屋里所有的家具都是爸爸亲手做的,而且都是他自己设计的。现在想来,我的爸爸是个自学高手。
我们有时候白天也会打开沙发,躺在上面玩,或者和小狗们一起在上面做游戏。玩累了,搂着小狗的我们和小狗们一起睡着了。
我想,我们比较喜欢秋天,柿子树上果实累累。
看着它们一天天变红,我们却又摘不到高处的柿子。于是我们找来长长的竹竿打高处的柿子,总能打下来几个被鸟儿吃了一半的柿子。柿子太熟了,摔到满是干牛粪的地上就快要摔成两块了。不过,这并不妨碍我们把它吃掉。那甜丝丝,软绵绵的滋味,我到现在都还记得。
这就是老屋旁边的那棵柿子树上结出来的柿子,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柿子。
后来,我们去了城里念书,就很少回去了。再后来,外婆也离开老屋来城里,连老屋的家具通通都拉了来。再再后来,听村里人说我们的老屋已经倒了。
而我,却依然时时想起老屋,想起童年在老屋里生活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