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见他的时候,是多年前一个樱花烂漫的时节。
那时的我年少轻狂,着一袭白衣在樱花林中舞剑。一套剑法行云流水,林子里的樱花纷纷扬扬落了一片。
忽然间我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踩断树枝发出来的微响。以习武者的敏锐,我知道有人正在看着我。
手指随意弹出一道劲气,伴随着一声惊呼,我在飘落的樱花中看到了他,一个美如神祗的,人首鹿身的男子。
他显然是刚从惊吓中缓神过来,不过一瞬,就飞也似的跑远了,林中只留下一阵铃铛的脆响。那日的惊鸿一瞥让我久久不能忘怀,我从来没有见过那么美的眼睛,纯净的像千年冰雪融化成的水。
再见到他时已入秋,我在树下抚琴,捡到了被荆棘划伤后腿的他。我用泉水为他洗净伤口,又撕下一截裙摆仔细地给他包扎。他起初因害羞不爱说话,当我问及他姓名时,那略显苍白的薄唇微吐出两个字,胤礼,然后便是尴尬的沉寂。不过好在我自诩风趣之人,不一会就将他逗笑,话也多了起来。他像一个干净纯粹的精灵,言语间还透出孩童般的稚气。他敲响腰间那面小鼓,我合着鼓声又勾起琴弦。
不知过了多久,他竟靠在我膝头睡着了。阳光洒在他卷曲的睫毛上,颇有不食人间烟火的仙气。后来我也倚树睡去,醒来已是傍晚,那个精灵般的男子早已不见踪迹。头上有点重量,是一个编织精巧的花环,不觉轻笑。
之后我常去林中,下棋煮酒,吟诗作画,就是为了等他出现。他每次都会出现,同我一起享受闲暇时光。有时是静静呆坐一下午,有时是在林中嬉戏扑蝶。我教他写我们的名字,他学的很快,偶尔他也会偷偷画我,笨拙的笔法十分可爱。我想我爱上他了,也许从第一次花雨中看到他时,我心中就已情根深种。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只想陪他做他喜欢的任何一件事,看他像孩子一样笑闹,这就足够了。
后来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看到他,我到处寻他,却没有任何消息。我整日像丢了魂魄,除了找他,就是饮酒,荒废了武功。在一个寒冷的冬夜。我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带着一身重伤匿进那片树林,但最终还是因失血过多晕倒在雪地里。鲜血染红了白雪,昏迷中只记得有人将我拥在怀里奔跑,那一点点温暖的体温,是我坚持下去的希望。
我在一方祭台上醒来,身旁卧着一头毛色如雪的白鹿。我挣扎着起身,却发现伤口已经全部愈合,只有那残破染血的衣衫显示着曾经的伤重。大雪还在下,我隐隐觉得那白鹿就是胤礼,急忙将他抱起,借着月光我看到他身下的雪地已是鲜红一片。他气息奄奄,胸口有利器划过的伤痕。我疯了似的运起轻功,抱着他在林间穿梭,寻找山野里的人家。我早该想到的,他是奈良的神鹿,是千年时光孕育出来的森林之子。他的鹿心血,是代代帝王梦寐以求的起死回生、容颜永驻的珍宝。而一旦鹿神失去心头血,就会散尽一身修为,变成普通的白鹿,记忆也将被封印。他竟然这样轻易的把心头血给了我,这样一个痴情的男子,我要几生几世才能弥补我欠他的爱?
多年过去了,上山玩耍的孩童们说那樱山上有一间木屋,里面住着一个养着白鹿的老人。
我不能唤醒你,但我愿等你永生永世,直到你再次回到我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