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悄然降临。外面没了归家牲畜的你呼我唤,家禽也缩进了圈里,整个村庄陷入了死寂之中。在沉沉的夜色之下,亮着稀稀疏疏的灯火,此时的人间仿如一场灰白色的老电影,悠扬地放映着生活的点点滴滴。
刚吃完晚饭,我和弟弟就蹲在客厅的土沙发上,一同摆弄着卡车小玩具;外婆则坐在一旁,正照看着我们俩。屋内的黑暗蚕食着微弱的灯光,在昏昏沉沉的光亮下,外婆的脸格外的安详。我大概记得,那时外婆的脸上早已有了岁月的皱纹,就如刀刻的一般。
也不知道为什么,正当我和弟弟玩得津津有味时,妈妈匆匆走进客厅,用背巾把我给背了出去,她的动作很利索,“裹、背、走”一气呵成,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就像人贩子拐卖小孩一样。我有注意到,她进来的时候嘴里还说着什么,好像是有什么会议要开始了。我一脸不情愿地被背出了小院,妈妈闲站在大门口,时不时还抖抖背后的我,或者是转过头来低声细语,应该是在安慰我。没过一会,弟弟也被外婆背了出来,就这样,我和弟弟就在半知不觉中被她们给“掳”走了。
出了大门,只见外面月白风清,远处还断断续续地有几声犬吠,惬意得很。我靠在妈妈温暖的背上,漫不经心地眯着路边的草木,心中的不情愿慢慢被冲淡了。没过多久,一股睡意就向我袭来,我安然地闭上了双眼。
正当我要接过睡梦向我发出的邀请函时,一个清脆的打招呼声从我的耳畔急速划过,瞬间清醒了我,我睁大眼睛看了看,只见远处的叉路口上正站着一个人,她点着手电筒争朝我们这边走来。那人靠近一些,便和妈妈拉起了家常,两人有说有笑,仿佛是旧友相逢,有诉不尽的酸甜苦辣。我不知她们在聊些什么,反正我还小,听懂的并不太多。在她们俩恰谈期间,外婆偶尔也插上两句,她们的声音弥漫在寂静的夜空中,在皎洁的月光下,我用力地辨认着眼前打手电筒的妇女,不过并不是因为她打破了我的睡觉大计,只是因为我想知道她是谁。奈何我查询完所有记忆后也认不出来,也许是妈妈年轻时的玩伴吧。
她们谈了一席又一席的话,从东拉到西,从南扯到北,不知何时才是尽头。听着听着,弟弟是有点不耐烦了,于是他就在外婆背上嚷嚷了起来,我是没有那么多精力了,只能靠在妈妈的背上打盹,等着她们两把她们的无字天书给念完。 也许是弟弟的嚷嚷起了效,她们不久就收了口,然后一齐上了大路。今天晚上不知怎么回事,这条大路上人突然变多了,许多人家也是托家带口的有说有笑地朝一个方向走去。要是在往常,这个时候的路上基本上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要是你看到了,那很有可能是你撞到了鬼。
不知又走了多久,又听见远处人声鼎沸,应该是有一群人在那里开什么会。走到了宽敞的土路广场,又见这里早已站满了人。本来这个点是属于我的睡眠时间的,可嘈杂的人声弄得我难以合眼,我只好死撑着眼皮四处观望,真是“聒碎乡心梦不成”啊! 正当我东张西望之时,突然,那嘈杂声如一道闪电划天而过,霎时间就消失了,此时广场上的人不约而同地朝前方看去。妈妈此时也轻轻扭过头来,招呼背上的我,示意我朝前方看看。月光洒在她恬静脸上,她一脸笑意…… 我看向前方,只见又宽又大的灰布上正映着什么画面。没多久,画面突转,出现了陌生的环境和几张陌生的脸。我并不知道灰布上的人在干什么,只知道有些身着绿色军大衣的人会拿着一根木棍追着别人跑,有的时候那木棍还会发出奇怪又恐怖的声音。在现实中,我时常还听到我周围人群的笑声,就连我的妈妈也会忍不住哈哈大笑,有时候,我也被她们感染力,也一块凑起来笑。说实话,自打我会记事开始,我很少会听到妈妈这样的笑声,现在也一样······
那灰布上的画面有一个我记得最清楚,就是有一个老汉在小门前唱歌,他好像在说“弹棉花”,大概是我嘴馋想吃棉花糖的原故,所以只记得这个吧。 这是一场电影,名叫《举起手来》,听外婆说是推销料饲料的人免费给村里放的,反正晚上在家里也没事干,不看白不看。后来,我向妈妈打听这事,妈妈偶然间提起她小时候的一件尘封已久的往事,在她年轻的时候,她为了白嫖一场电影,就爬到场外的南瓜架上去偷看,结果把别人家的南瓜架都给爬倒了。自己摔疼了不说,还被人家数落了一番,甚至是赔了不少的钱。一开始我听妈妈讲,以为是个笑话,现在想想,哪有什么笑话啊,只不过是生活罢了。我不曾想到那个年代的贫穷,也不曾想到那个年代普通人的坚强。
再后来,我看过很多遍这部电影,自己也会因为里面的一些情节而开怀大笑,但总少了些生活的味道。时光的长河奔腾而去,多少年后我猛然发现,生活本来就是一场电影,一场当时者迷,彼时者清的电影······
(不时将有期末考试,鄙人可能凶多吉少,但吾有意在先,故作此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