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洛古河的日子,简单而又快乐。
因为排长众多,属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很少。空闲时间,给邻家女孩写写情书,和战友打打乒乓球,再就是到连队图书馆打发时间,什么书都看,什么报纸都翻。
在五连,我的乒乓球水平得到大幅度提升。陪我练球最多的,是同为新排长、来自河南的李俭省。
我俩同姓,名字只有一字之差,并且意思相近。
要说缘份,这也算是属于男人之间的缘份吧。
我和俭省真的很对脾气,经常在一起交流对很多问题的看法。
这期间,妈妈先后写来三封信。
一般情况下,妈妈每月至少会写一封家信给我。
内容是典型的“老三篇”:好好干,别辜负领导的信任;带头干,要对得起党员的称谓;勤快点,多干活不吃亏。
每次只是切入的角度不同而已,内容基本逃不过以上三条。
虽然有时也觉得好烦,但从内心深处,还是非常感谢老妈的提醒。
从新兵连到提干后当排长,我接触的战友当中,老妈坚持给儿子写信的,似乎并不多。
问他们,答案几乎如出一辙:我老妈从不写信。
我拷,给他们来信的,要么是父亲,要么是喜欢的女孩!
我是个幸福的例外。我的老妈是20世纪50年代末的高中生。我的老妈会写信,还写得一手很好的钢笔字。
到五连大概一个月左右吧,老妈来信,要我别丢了自己的强项,没事写点东西,锻炼一下笔头功夫。
实际上,妈妈对于儿子的了解,绝对是深入的。
我可能继承了作为语文老师的妈妈的特质,对于写作,有些无师自通。
从小学四年级开始,大多数时候,我的作文都是经常被老师拿来当范文念来念去。
应该是小学6年级吧,老师让写一篇有关动物的随记。
那时,我从没离开过我的那个小山村,看过的动物,除了家里有的猪、牛、羊,除了山里随时可见的蛇和耗子,没见过别的动物。
儿时很可笑,片面地以为猪、牛、羊只是家畜,不是动物。
所以,写有关动物的随记,真不知道怎么玩。
好在我的脑袋不空,杜撰了一段到当时的四川万县、如今的重庆万州动物园的游记。
我能想到的动物,我没见过的动物,全都凭想象一顿乱写,想像的翅膀张得很大很大。
写完了,交上去了,心里直打鼓:如此说瞎话,老师能不生气?
不料,依然被老师当作范文大加表扬。
那时教我的老师叫梁金威,碰巧是我老妈教过的学生。
自然,有关我的表现,会及时传到妈妈的耳朵里。
所以,妈妈对于我的强项,实在是再熟悉不过了。
实际上,入伍之后,包括在家当兽医、当养猪专业户的日子里,我一直没有放下自己的笔头。
当兽医、养猪的日子里,买了个笔记本,取名为《田园日记》,天天都在写。
当兵时,开县人武部给每名新兵发了一本《军旅日记》,好几个老乡都不要,被我划拉到手,从当时的万县码头上船后,就开始写我的军旅日记,一直坚持到现在。
我知道,老妈来信让我坚持写东西,其实不只是写日记,而是争取有所作为。
因为老妈知道,我在上职高的时候,已经开始在各类杂志、广播电台发表东西了。
妈妈是想我在部队也要把我的强项发挥出来。
怎么发挥?
边防实在是太偏了。
在日报变周报甚至月报的地方,不通电、不通邮、不通网络,信息无疑是闭塞的。
只能采取最笨的办法了。
每个连队都有《解放军报》和沈阳军区的《前进报》,我在琢磨选择哪张报纸为突破口。
没敢高攀《解放军报》,一有时间,就捧着一张《前进报》,琢磨着如何让自己的文章和名字出现在上面。
决定以小取胜。
开始关注连队的大事小情。
开始试着给《前进报》写稿投稿。
曾经一口气给《前进报》的某个专栏写了20条短讯。
回过头看,那时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还好,密集式的投稿,终于感动了编辑。
至今没敢忘记那个第一次让我的文字和名字出现军事报刊上的编辑老师的名字:杨玉学。
1998年某月某日,他在他负责的专栏里,编发了我写的一则短讯:近日,大兴安岭军分区政治部主任李健夫深入边防一线调研……
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反正不会超过30个字。
让我兴奋不已的,是短讯后面的落款:李勤俭。
这是我的名字,那时我妈妈给我取的名字。
我很兴奋,写了一篇日记《破门而入》。
日记里,自然包括了对杨玉学编辑的感激之情。
2001年,我有机会到《前进报》社学习,打听杨玉学编辑,说是已经转业到地方发展。
想当面说声感谢,可惜没了机会。
再后来,我也到了沈阳。
一个偶然的机会,邂逅杨老师,说起当年对我的影响和帮助,杨老师淡淡一笑:我真忘了。
是的,对于心甘情愿为作者做嫁衣的编辑而言,真的没有办法记清那么多的作者。
但他们对别人的影响,绝对是一生一世的。
我们活在这个世个,很多人不经意的一句话、一个眼神、一个举动,都有可能深深地影响我们的一生。
尽管有时候我们选择沉默,选择不说出来。
但那份感激或者怨恨,却是无法抹去的。
正是这篇短讯和这篇即兴写的日记,成了我日后进军部队各级机关的敲门砖。
十多年过去了,我偶尔也在想:如果当初妈妈不提醒我,如果当初我再懒惰点,今天的天,会是怎么一个样子?
不敢想像。
无法想像。
渝夫2010年1月30日4时49分写于北京市平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