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芳辗转反侧,一夜未眠,伸手抓起枕边的手机,哎,才凌晨五点,还有两个小时,不着急,可是她再也不想在床上烙饼了,索性穿衣下床。
李芳轻轻推开女儿卧室的门,扭亮床头柜上的小台灯,橘黄色的灯光瞬间溢出,洒满床头,温柔地抚摸着女儿恬静的脸。
女儿睡得很甜美,嘴角微微翘着,梨涡清浅,可能梦到开心的事,肯定是开心的事了。今天是她大喜的日子,怎么会不开心呢?可李芳却落下泪来,孩子,妈妈委屈你了。
李芳的思绪被拉到十八年前的那个冬天,和出轨的丈夫办完离婚手续,身心疲惫的她回到家,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如断线的珠子噗簌簌地滚落下来。
七岁的女儿偎依在自己怀里,用稚嫩的小手帮她擦拭着不断涌出的泪水,“妈妈,你不要难过,爸爸跟那个坏女人走了,我会照顾你的。”
从那以后,女儿果然帮她挑起了生活的重担。李芳在纺织厂上班,是检验车间的一名检验员。虽然每天八小时的白班,但是中午只有一小时的休息时间。工厂上下班制度很严格,早晚打卡,迟到早退都要扣工资和全勤奖,她中午和晚上没有时间接孩子。
刚上一年级的女儿好像一夜之间突然长大了,脖子上挂起了钥匙,每天放学后自己走回家,还帮妈妈做好大米粥,把菜洗好、切好,只等妈妈回家炒了。
女儿的功课从来不让自己操心,每次考试都是班级第一名。吃完晚饭,女儿安静地写作业,自己忙家务,李芳特别享受这温馨的时光。
李芳心里憋着一口气,自己一个人要把女儿养大,一定要把女儿培养成材。
经过十八年艰苦奋斗,李芳成了纺织厂的厂长。女儿大学毕业后,在本市重点高中的任教,并连续两年评为市优秀教师。女儿恋爱了,小伙子在本市银行工作,父母是小学老师。
今年十月一,双方父母见面,共同商议两个孩子的婚事,最后决定腊月初六。
李芳异常兴奋和喜悦,女儿这些年跟着自己太不容易了,从没有向自己主动要求过什么,孩子那么懂事,那么优秀,一定要为女儿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十月二号女儿和未婚夫飞往云南香格里拉拍婚纱照,李芳看着女儿传过来的照片,笑得合不拢嘴,自己多年的愿望快实现了,怎么不打心眼儿里高兴呢?
李芳把业务时间几乎全部投身到女儿婚礼的筹备中,逛商场,上网浏览,购置结婚用品,预定婚宴酒店……每天快乐地奔忙着。
婚期渐渐临近了,婚礼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然而,石家庄却出现了新冠肺炎病例,并且确诊病例还在增加。随着石家庄疫情的严峻,李芳所在的市虽然没有一例病例,但也限制人们出行。出入小区扫健康码、行程码,测体温。
当李芳接到“婚事延缓,丧事从简”的通知时,犹如一盆冷水泼在头上,傻楞了片刻,急忙打电话和亲家商量,延缓!
好强的李芳为女儿办一场隆重的婚礼的想法始终没变,要想如愿,只能等疫情过去。李芳更明白抗疫形势的严峻,所以婚事必须延缓!
亲家却不同意延缓,语气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意思,还搬出了老论调“错一错,死婆婆!”经过商议决定让俩孩子自己拿主意,毕竟结婚的大事关系俩人一生的幸福。
两个孩子经过商量一致认为,婚事如期举行,但是对外不声张,不请任何一位亲朋好友,不贴喜字,不放鞭炮,更不摆宴席,新娘不穿婚纱,新郎不穿礼服。早晨,新郎过来接新娘,然后住在一起。
李芳一听眼泪掉下来,“孩子,这是结婚吗?简直就是私奔啊!”
女儿劝慰道:“妈,非常时期,非常对待。再说婚礼要那个排场就幸福了?如果想办,等疫情过去补办也可以呀!”
李芳长叹一声,只好这样了。
“妈,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怎么又哭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女儿醒了,一骨碌爬起来,搂着李芳的脖子撒起娇来。
李芳抹着眼泪笑了,“快起来,马上要出嫁了,还这样懒!妈去给你煮饺子!”
当母女俩收拾停当,门铃响了,新郎官到了。
新郎对李芳深鞠一躬,亲切地叫了一声“妈!”,接着又诚恳地说:“妈,你放心吧!我一定会让李莉幸福一辈子的。等疫情过后,我一定会给她一个最浪漫的婚礼,让她成为最幸福的新娘!”
李芳连连点头,眼里又涌出了幸福的泪花。“愿你们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新郎深情款款地牵起女儿的手,与李芳道别。两人走到门边,女儿突然轻轻挣开,返身扑向李芳,与妈妈紧紧拥抱在一起。
良久,李芳抚摸着女儿的秀发,牵着女儿的手,把他放到新郎手中,“我把她交给你了,一定要让她幸福!”
“妈!请放心吧!我们一定会幸福的!”新郎哽咽着。
房门的关闭声,让李芳心里一震。她快步走到厨房窗前,向楼下望着,望着。
一对人手牵手,肩并肩出现在她的视线中。母女好像有心灵感应,女儿转过身,向楼上挥着手。李芳的眼泪又奔涌而出。
新郎再次牵起新娘的手,两人相依前行。李芳目不转睛地望着,俩人的身影转过街角,她还久久地站立在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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