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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6月14日。
病人:刘君楚
体重,189斤。
我发现除了我爹妈,没有人真的希望我过的真的比他们好,我的前女友都不在话下。她从去年开始督促我减肥,会用各种离奇古怪的借口,为了我的身体健康,为了出门有面子,为了不让大家认为她是一个傍富的女孩。她甚至还动用了精神攻击的手段,明里暗里的嘲笑我有多胖,告诉我大家多不喜欢这样的我。
搞笑,是不是我减了肥我就能成为人生赢家。
这点我要明确记录下,她和我的这段感情,对我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并且也对我的人生观价值观造成了不小的影响,导致我和她分手之后,我觉得只有胖的女孩才会真的喜欢我理解我,瘦的女孩不会欣赏我,只会注意我开公司的老爸,我开的车,我的3万一平的房子。她几乎不会注意到,也不会承认我告诉她的我其实只是第二个儿子而且我完全不可能继承公司,从我老爸那里获得哪怕1%的遗产(可能还会交个我真的负担不起的遗产税,不过话说回来,他老人家长命百岁,说不定我会死在他前面)。
我经历了一段冗长的和自己较劲的内心戏,复杂的让我不敢相信我竟然身为一个直男内心还能有这么多的情感。我逐渐认为自己的胖,多多少少是因为我不健康的心理导致的,并且外部对我的看法逐渐又加深了我对自己的态度,恶性循环。我第一次在这种焦虑的促使下,不是去吃更多的东西,而是决心减肥。即使我知道这只能掩盖我身体的明显外部特征,而无法真的改变我病入膏肓的内在心理。甚至极有可能我在减肥成功之后失去了我肥胖的外部明显特征,而让我彻底忽略我内在的病态。
不过心理学作为一个尚未完全突破的临床科学,我不否认减肥和治愈内心是可以相互影响,同时进行的。会不会有可能,我因为外部条件的逐步改善,使得我的内心也逐步治愈?
于是,就有了这一篇我自己给自己写的病例观察日记。作为一个心理医生,国家二级心理咨询师,大学老师无数次让我们以自己为蓝本,详细记录自己的内在变化,不过讽刺的是这个作业竟然是因为我想减肥才第一次认认真真的记录下的,可笑。
醒来的时间是早上8点15分左右,食谱是一个鸡蛋和一杯250ml的黑咖啡。咖啡因的作用下,我开始感觉到亢奋,并且加深了我的焦虑,让我想吃东西,所以我服下三粒盐酸氟西汀,以抑制我目前产生的焦虑,甚至之后有可能因焦虑而诱发的暴食行为。
45分钟的车程赶到公司,我和向导护士说明了我今天开始减肥的消息,不用给我订午餐了。她兴致勃勃的开始和我分享她的减肥经,我寒暄了一下。如果不是因为我必须要宣布减肥的消息来获得外部的认知变化,我真的一点都不想告诉她这个消息。
一整个午餐时间,因为咖啡因和盐酸氟西汀的相互作用,我竟然同时保持着心慌和困。明明医嘱上是不能同时两种东西一起服用的,果然病人是不会完全按照医嘱治疗的。
我在下午的时候会见了一名新的病人,柳桐,女性,26岁,看病的起因是重度的自残倾向,并且和我展示了她手臂上新鲜的伤口,第一次问诊情况为:未婚单身,与父亲同住,母亲改嫁,无失眠,轻微的暴力倾向。她在网络上做了一系列的抑郁症自测,但是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给她做了一个全面的心理分析,结果为重度抑郁,但是因为其存有的暴力倾向和事实,我不排除双相情感障碍和边缘型人格障碍的可能性。
“医生,给我开药吧。”病人打断我的思考说道。
我看了看时间,刚刚过去十分钟。病人信息不充分,我犹豫了一会儿,百忧解配胞磷胆碱钠好了,后者药费回馈比较大,自残成因待分析,但是目前推断应该不是兴奋点短路导致的,那样的话要开抗躁的药。
我没有细想,病人估计有急事,我准备在电脑上填药。
“以前吃过抗抑郁药吗?”
“没有吃过。”
“抗抑郁药要长期服用,最短也要6个月以上才会长期稳定。我要开药的话需要多了解……”
“病例可以给我吗?”她打断了我的话。
“不能。”
“哦,没事。对了,医生……”
“怎么了?”
“我有一个药,我在市面上找不到。你能帮我看看吗?”
“违禁药品吗?”
“算了。”
我填好了2周的药量,自残倾向应该是因为抑郁症而引起的焦虑,从而形成的一种焦虑转嫁,但是我开始发现一些疑点,深怕我自己被她套路。一个是她如此心急的问我药,是想要这种药品吗?曾经也出现过骗处方药出去制毒售卖的;另一个是她对病情毫无关心,甚至不同于别的病人,她不抱怨,不情绪化,十分冷静。我本想继续我的话,我需要了解更多的病人信息才能确诊,我看了她一眼,她正急促在看着手机上的时间,欲言又止。
千万别被投诉啊。
我填好药单,让她去门口找护士取药。
她径直走出了小白屋,甚至不忘礼貌的和我打声招呼,而我甚至连下次面诊的时间都没有和她定。
她出门之后又是另一股沉寂,突然我想起了什么。这会不会是一种策略,通过自残和医生确诊来达到自己的目的?那么这种情况就比抑郁症复杂多了,但是我权衡了一下利弊,还是算了,我也就是个心理医生,我的职责是开药和听别人抱怨。心理医生从来不负责治愈病人,而我大部分的客人,他们打心底里也不希望被治愈吧,只是想从我这里拿到药,好继续逃避自己的人生。
无论如何,反正抗抑郁药又不能拿来自杀。
我对着水杯发呆的时候,我的手机震了,师兄的大字隔着破碎的手机屏幕随着节奏闪烁着。
“哈喽,君楚,今天晚上有个局。”
“我减肥,不去了。”
“减肥?什么时候开始的。你不喝酒,我就是让你送我回家。我谈了个合伙项目,你来听听嘛。”
“什么项目啊。”
“说出来有点方啊,不过是和官方合作的。找一些特殊病例做心理调解栏目剧,再一些演员演病患,然后吵架。你知道的,综艺那一套。”
“医患保密协议呢?被查出来要吊销执照的。”
“这你别担心,文书工作我这边没问题。”
“那也是找精神科啊,找心理科有什么用,他们全部都是侨情逼,大家没法理解的。”
“你看,你有兴趣吧。八点半,我去公司接你啊。车别开了。”
我挂掉电话,才发现腿有一些软了,血糖这么快就撑不住了?我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彩色糖果放在了嘴里,五颜六色的糖衣里面包裹着碳水化合物,其实乍一看还以为是药呢。
2
2016年8月31日
病人:刘君楚
体重:170斤
历经了两个月的残酷减肥之后,我成功掉了20斤左右。因为我采用的方法是节食,摄入量和基本代谢量的差额导致我前一个月几乎每天掉一斤,但是付出的代价是我的新陈代谢变得极慢,如果我的目标是150斤的体重的话,去除掉现在缺失的水分,我的目标应该设置在140斤左右,不然会迅速回弹。
这两个月里,看门的护士小姐对我刮目相看起来,甚至还在某个下午主动约了我下班以后的时间,那次约会之后我发现她并非是对我真的有想法,而是因为我的外部改善,对我产生了新鲜感。遂之后的也没有再与她约会,毕竟处在一个心理咨询中心,又不是真爱,太暧昧的话不好。至于前女友也再没有出现在我的生活中,甚至还在社交软件上解除了和我的朋友关系。
对了,上一篇出现的那个叫做柳桐的病人再未出现过,死了吗?
我这半个月来有一点身轻如燕,可能是因为长期保持在一个低血糖的状态下导致的,我整个人都有一点飘,时常因为脑部供氧不足而困乏。我生活中排解焦虑的方式也从之前的暴食过渡到吸烟,烟瘾加大了一倍。我已经准备好写下一篇戒烟的日记了。长期节食也导致了我的性欲有所下降,性冲动几乎没有,无论是同性还是异性。
至于师兄还是每周一个电话的骚扰我,我认为当个心理医生真的埋没了他的才华,圈钱才是他的本性,而当初教授说的那个治愈病患内心的理想也在金钱中泯灭。不得不说,找到了自己的定位,挺好。
不过,我接下来的话可能会证实我之前的怀疑,因为外部明显特征(肥胖)逐渐消失,我自己内心也缺乏自省,完全沉寂在减肥成果的喜悦之中,随之而来的焦虑也迎刃而解。一个人真的是内外影响,我的内心病态究竟成功治愈了吗?
虽然我不再焦虑,自卑,但是我依旧过分在意别人的看法。虽然也因为别人对我评价的提升,我变得自信一些,敢于表达自己的想法,但是我感觉有一点迷失。这种迷失感究竟是无中生有的自我怀疑,还是因为内在病态真实存在这点不得而知,我也不敢下定论。身为一个心理医生,一面分析自己,一面又要相对客观的下定论,这点真的太难拿捏了。
心理需要长期观察,但是我缺乏一个客面的观点,我没有女友,和家人关系又有点梳理,并且我父母对我的评价极不客观,是不是我应该找一个女朋友了?
淡定。
我找个女朋友只是为了研究自己,这样的爱情也挺可悲的。
3
2016年12月1日
病人:刘君楚
体重:143斤
在半年的时间里,我成功减掉了46斤。直接从一个大胖子变成了一个猴儿,这让我的朋友非常不习惯我,甚至他们对我的改变,没有表现的一点开心,反而像是嫉妒。果然我只能减肥,但是不能成功,这个世界真可怕。
他们开始说我太瘦了,还不如我胖的时候好看,但是好在我不再过多的关注别人对我看法了。曾经我十分沉寂于一些我无法接受又无法解决的问题之中,例如我的家庭关系,我的父亲对我大哥的关注远远多过我。(依旧如此,他对我的减肥成功轻松略过,但是这并没有引起我的不悦)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能下定论,一个人确实能通过外部的改善而成功治愈内心,但是我不得不说的是,我觉得我已经不是半年前的我了,不仅是我瘦掉了将近50斤,我觉得我的灵魂也焕然一新了,我想要照一下X光片,看一下我还在不在里面。
而另一方面,因为长期的低血糖,我已经开始出现了一些幻觉,例如我在血糖极低的情况下运动的话,我会觉得我的灵魂飘了出来,我的主观开始分不清幻觉和现实,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有一个假说叫做星体投射,也就是俗称的灵魂出窍,我不知道我是不是引发了这样的情况。
在下午的时候,师兄的一个电话引起了我的兴趣。他在闲谈之中提到了一个特殊病例,一个女性孟乔森综合征患者,长期自残,并且佯装重度抑郁症,看诊心理医生,以此得到周围人群的关注。孟乔森综合征俗称住院癖和寻医癖,没病装病,以此获得他人的同情和关注,这样的病例十分容易被假象迷惑而掩埋,因此得到一个确证病例十分不易。他想要把这个做成栏目剧,问我有没有孟乔森的病例。
我开始想起半年之前的那个女性病例,柳桐。
“这个女病人的名字你有吗?”
“医患保密协议。”
“是不是叫做柳桐?”
“你怎么知道?”
“你在公司吧,我去找你。”
我冲到地库,拿着我对柳桐信息量极少的病例记录打算直接到师兄的公司一探究竟。师兄很大方的给我看了他那边收集到了的病人记录,果然医患保密协议是什么鬼,要知道这样的情况要是被举报我们两个人都可能吊销执照。
4
2016年5月24日
病人:柳桐
确诊病型:孟乔森综合征
注意事项:病人的主观描述具有极大的欺骗性,在医疗手段聊天过程中尽量做到在获取病人心理真实信息之前不要揭穿。否则病人极有可能更换医生或是机构,再次采取欺骗手段。
以下是目前通过科学手段获取的录音资料。
科学手段?不过是做游戏或者是催眠吧。我点开电脑中的音频,熟悉的声音从耳机中,通过空气介质传到到我的脑中。
“她喜欢你创造的角色吗?”男性医生第一个开腔。
“谈不上喜欢吧,她有点可怜。”
“怎么说?我不觉得可怜,人都有悲惨的过去。”
“她在16岁的时候险些被父亲友人性侵,在求助父亲之后父亲置之不理,,甚至有个邻居在看到事发的时候也没有影响。这点对她的人格影响很大,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
“这些确实不该由她来承受。”
“她只是一个女孩,应该给予保护的爸爸都没有保护她,而是仍由她被伤害。”
“可是你刚刚说她也非常勇敢的制止了这一行为,她可以说是一个英雄啊。”
“不,英雄不是她。”
“不是她?拿她怎么从父亲友人的魔爪下逃脱的。”
“有个人救了她。”
“说说那个英雄吧。”
“是一个高个男生,清瘦,短发,手上有个伤疤。男孩夺门而入,救了她。”
“那个男生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啊?”
女孩开始情绪激动,“她不知道。”
“她是骗人了吗?男孩是不是不存在?”医生继续追问道。
“男孩存在过,他救过这个女孩的。”
“可是他从哪里来,又去了哪里呢?”
“他凭空消失了。”
“消失?”
“他只给女孩留下了这个药,他说这是一颗神奇的药,会给我力量。”女孩开始抽泣,仿佛她自己也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你吃了那个药吗?”
录音播放到此处,电脑弹出了一个显示内容错误的对话框,后面到底说了什么不得而知。
孟乔森综合征只是此前的推断,目前更为严重的是人格分裂的可能性。病人通过角色创造的科学手段创作了一个在青春期被父亲友人性侵的角色,并且在无助情况下臆想了一个英雄角色拯救自己,来对抗自己被性侵的悲惨记忆。目前病人病情有没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不得而知,但是建议尽快接受治疗。
我看到了最后的官方公章,孩灵心理咨询中心。
“师兄,病人现在还在这家机构就诊吗?”
“孩灵不是倒闭了吗?”
“什么时候的事?”
“半年前?你那么关心这个女病人干嘛啊?你喜欢她?”
“病人有填联系方式吗?”
“这个要问那个机构了,病例里没有。”
“别废话,你找得到吗?”
“我去问问。”
“回头发到我手机上。”
我夺门而出,脑子里全是疑惑。孟乔森,谎语癖,人格障碍,性侵犯……她上次也问了我有关那颗红色小药丸的事,那颗药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她那么迫切的需要那种药?她究竟在找什么?她究竟生了什么病?
我因为肾上腺素升高,一路超速回到了医学中心。我拔腿冲进办公室,找到了护士。
“上次那个……女病人。”我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哪个啊?”
“半年前的那个,不高长发,叫做柳桐的。她病历卡上有填联系方式吗?”
5
2016年12月1日
病人:柳桐
我驱车来到了女孩家的楼下,普通的居民楼,嘈杂的夜市以至于我想要停车都找不到地方。我按下电梯,不止是心慌,我的腿也软了,血糖太低了。我找了找口袋里还有没有糖,可是什么也没有摸到,估计刚刚走太急忘记在车上了。
再坚持一会儿,就快到了。
我进入电梯,一同乘坐电梯的老爷爷一直撇眼看我。
“小伙子,你面色发青很难看。”
“没事的,我在减肥而已。”
“减肥?小伙子要壮实才对啊。”
“恩,谢谢。”我看了一眼老爷爷,苦笑一下。
老爷爷从七楼走了出去,而当电梯门关上的一刻,我的眼前已经天旋地转了。
8楼12号,坚持住。
这一层楼的时光像是一年那么长,电梯门开的那一刻,我冲了出去,我从801一路找到810才发现走错了一边。我扶着墙,打算休息一会儿。
我再次出现了类似星体投射的情况,我觉得我的灵魂已经慢慢的飘了出来。我只能深呼吸,一步一步的走,深怕晕倒。我扶着墙走到了812的门前,生者铁锈的大门里传出了电视机的声音。
“咚咚咚。”我敲门,等待着门内传来回应。
门内传来人的声音,可我昏到已经分不清是男是女,只知道这是人。
我的头开始天昏地转起来,整个世界开始旋转,我像是太阳似的,周围的一切像是黄道上的行星,他们围绕着我公转了起来。我扶着墙,缓缓坐下。
我血糖太低了……
6
病人:刘君楚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我在铁门前坐了多久,走道里已经亮起来橘黄色的暖光灯,我摸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
812号,我抬头看着那个门牌,再次敲了下门,可还没等我敲,门就已经开了,一个中年男子打开门看着我。
“你找谁?”他抽着烟,隔着铁门问我。
“柳桐是住在这里吗?”
“你是谁啊?”
“我是她的医生。”
“医生?神经病。”
男人挡住了我的视线,让我看不到屋内的情况,但是我听到里面有一个女孩的哭声,微弱但是很悲伤。
她在里面哭。
“让我进去。”
男人抽了一口烟,关上了门,让我吃了闭门羹。我简直炸了毛,怎么这么没有礼貌。我再次敲了门,可是门内不再有所回应。
我在门外徘徊,总不能白来一趟吧。
不一会儿,一个老爷爷缓慢的从走廊里走来,是刚刚在七楼的那个老爷爷。
“你怎么过来了?”
老爷爷看了我一眼,依旧是在电梯里那种看神经病似的的眼神。
“你的脸色很不好。”
“您刚刚问过我了,我在减肥。”
“小伙子减什么肥,你让开。”
老爷爷越过我,去敲响了812的门,门内传来暴躁一个骂人的声音,不一会儿,门又打开了。
“你再敲我家门我就弄死你。”开门的中年大叔依旧不给人好脸色,但是在看到老爷爷之后立刻脸色变了。“老王?”
“收电费。”老爷爷说道。
“这么快就又收电费啊。”
“你们欠了好几个月了。”
男人终于把铁门打开,屋内一片狼藉,各种生活垃圾四处堆着,酒瓶,泡面碗,以及其他我分不清是什么残骸的东西。
“你等会儿啊,我进去拿钱。”
男人打开了卧室的门,里面硬生生的传出女孩哭泣的声音。
“你们在里面搞什么?”老爷爷问到。
“救救我。”女孩披头散发的从门内跑出来。
“教育女儿,你别管了。”
男人挡在了老爷爷的前面,抓住了女儿的手,把她往门内拖。
女孩看到了我,她的眼神婆娑,里面有泪光。我也看向了她。
“救救我啊。”她对我哀求,期待我有所回应。
“别人才不会多管闲事。”
我直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像是看着电视剧情节一样,全身都在颤抖。
女孩发出哀嚎,看着愣住的我。
而我动也不敢动,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不是打手,不是警察,更不是英雄,我不负责拯救他人,我只负责安慰他们。
女孩在我的眼前被拖进了门,她的眼神从哀求,变得绝望。
“病人通过角色创造的科学手段创作了一个在青春期被父亲友人性侵的角色,并且在无助情况下臆想了一个英雄角色拯救自己,来对抗自己被性侵的悲惨记忆。目前病人病情有没有可能进一步恶化不得而知,但是建议尽快接受治疗。”
“她在16岁的时候险些被父亲友人性侵,在求助父亲之后父亲置之不理,甚至有人在看到事发的时候也没有帮助她。这点对她的人格影响很大,她觉得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愿意帮助她。”
是我。
“甚至有人在看到事发的时候也没有出手相助……”我默默念着这句话,走出了门。
是我。
门被关上,我面对这812痴痴地愣着。
是我。
我的头有点昏昏的,血糖再也支撑不住我站立,我蹲在了地上。
我只是一个心理医生,我不是英雄,不责任拯救他人,我只负责安慰他们。
我心里默默的念着这句话。
是我。
我爬了起来,再次敲响了门。男人气急败坏的来开门,对我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多管闲事的神经病真是找揍。”
男人夺门而出,挥拳打算打我,我躲了过去。不过放在过去我估计躲都不用躲,老爷爷说得对,小伙子还是壮一点好。
我越过他,对着他的背部踢了一脚,他倒了下去。我一面从口袋里找能够作为武器的东西,一面放眼四周,看看有什么能用的东西。什么都没有。
“外面出什么事了。”门内传来另一个男人的声音。
接着就是女孩的哭嚎。
中年男人拿着酒瓶,来势汹汹准备往我头上砸。酒瓶,我怎么没有想到,完了。我伸出手肘,迎面撞击酒瓶,酒瓶在碰到我手肘的一刻碎掉了,鲜血四溅。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哭了,我想起我父亲对我的忽略,想起我的人格构成。
“来自原生家庭的忽视造成了我的人格缺陷,缺爱的人格导致了我的冷漠,造成了我做不了什么的自我定位。”
我念着医学诊断对着男人的下巴打了一拳。
“所以我不多管闲事,我置身事外,我身为医生从不觉得我可以拯救他人。”
“你这小子在说什么。”男人躺在地上说道。
“因为我连自己都拯救不了,如何拯救他人?”
我骑在了男人身上,对着他一顿乱揍,他抓住一个缝隙,把我反制住。我又被他骑在了身上,他开始往我的肚子上使劲抡拳头。
“你个多管闲事的神经病。”
“可是……”
“你个傻逼啊。”男人继续揍我。
“可是,如果我持续受挫而不去改变,我由内产生的心理障碍,一遍一遍的在外部重复,外部又继续影响内在,事情只会继续恶性循环。”
我双手放在了男人的眼睛处,使劲按压,他如此一来会本能性的保护眼睛,我借机又占了上风。
“这人有病,老王快报警。”男人只能
“或许拯救毫无意义,可是不拿出渴望治愈的态度,单纯的借助药物只是麻痹我的焦虑,是治标不治本的安慰,这毫无意义吧。”果然减肥完全没用啊,外部明显特征的丧失掩盖了我内在的病态,而认识到我内在的病态,并且接受和渴望被治愈,才是清醒理智的根本。
“老王。”男人对着老爷爷求助。
我看了一眼老爷爷,他缓缓的走出了房门,不带一丝犹豫,回避型人格障碍。
“治愈的本质不在于单纯的获取求助,白痴。”我对着男人说道。
他依旧像看个神经病似的看着我。
我踢出一脚,对着男人的眼眶。
“治愈的本质在于,爱。能爱自己,也能爱他人。”
我踢了过去,他总算是晕了。
门内的男人开了门,走了出来,裹着床单落荒而逃。性施虐癖还是恋童癖?
我走了进去,把我的外套披在了角落哭泣的女孩身上。里面的白色衬衫因为刚刚的玻璃瓶戳破的血管染红了,静脉血。
“是一个高个男生,清瘦,短发,手上有个伤疤。男生夺门而入,救了她。”
是我,我笑着,眼泪开始不由自主的落下。
“你怎么样了?柳桐。”我询问道。
女孩痴痴地看着我,仿佛刚刚的一切都是一个梦境,她抱住了我。
“我知道你会来救我的。我知道的。”
“没事了,坏人都被我打跑了。”我扶着墙,和她一起靠在了墙壁上。
我的头越发昏厥,血糖进一步被肾上腺素透支,我坐下来的一瞬间才感觉到体力透支。
我摸了摸裤子口袋,有一颗遗漏的红色糖果。吃下它,我还能撑一会儿,我把糖放在了嘴边,又迟疑住了。
“你是谁?”
“我是你的医生。”
“医生?这个是什么药?”
药?我看着这颗红色糖果,恍然大悟。她一直找的不是药,从来都不是。
“你伸出手。”
柳桐伸出了手,我把糖果放在了她的手心,红色的巧克力糖像是个朱砂痣。
“这是一颗神奇的药,它不是用来吃的,但是它会给你力量。让你知道,你值得被珍惜,值得被疼爱,你不是一无所有。”
“什么意思。”
我头上已经开始冒冷汗,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很快就会昏过去。
“我会去找你的。”
“什么时候?”女孩抓紧了我的手。
“等我。”我也握紧了她的手,她的手很冰。
周围突然又再次旋转起来,我昏了过去。
7
病人:刘君楚
我在铁门前醒了过来,女孩已经长大成人,她开门的时候扶起了我。我的手肘上带着新鲜的血。刚刚的一切?
她的表情从微笑变得惊喜,之后又开始热泪盈眶起来。
她抓着我的手走进了屋内,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抽屉里拿出了一个手帕,绿色花纹手帕包裹着一颗已经氧化的药丸,这是我给她的。
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不过还是补充血糖最重要。
我从她的手中拿起了那颗红色小药丸,放入了嘴中。
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