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个北方女孩,从小就梦想能见到海。可惜没有机会像电视上那样去马尔代夫,也没有足够的经费去三亚。上高一时跟了一个廉价的旅行团去了山东。
在火车上我认识了一个西安女娃,叫小张。我忘了她叫张什么。就好像很多人不知道鲁迅的原名叫周树人一样。
第一次见小张时,她在吸烟区玩打火机。车厢交界处的风吹散她亚麻色的长发。火苗随着她的长发摆动,烟雾缭绕在不足三平米的空间。我们看不清对方的脸,各自抽完烟。静静地靠着车厢站着。她突然问我还有没有烟?就这样在透风的吸烟区聊到了半夜三点多,一见如故。小张比我大七岁。有男朋友,工作很忙,抽不出时间陪她旅行,她就一个人出门。
到日照已经是上午十二点多。看到海的一瞬间我眼泪都要出来了,从没见过这么多的水,真的和天连在一起。帆船也像油画里的那样,静静地,远远的在海面漂浮着。空气中的弥漫着腥咸陌生的气味。这让我莫名其妙的兴奋。就当我在海滩上跑来跑去的大笑,在沙子里刨来刨去找贝壳的时候。
扭头一看,小张静静的坐在沙滩上,解开亚麻色色的头发,抽着烟,看着我。瞬间觉得自己是个傻逼。我捡了几个晶莹的石头过去给她看。小张捏着半透明的小石子放在眼前透过温润的阳光说:“日照是拍婚纱照的好地方,但不适合住人,太潮湿了。感觉抽烟都他妈的咸鱼味。”
我问她:“哪里才是适合居住的地方?”
她说:“还是西安好。”
后来回到西安我去她的茶餐厅坐过几次。小张是个很享受生活的人,大学毕业,经营餐厅,男友又在大企业做会计,生活过的滋润。
这样的生活她很安逸,别人很羡慕。去年暑假,我去西安找小张,发现店面已经转让给别的人经营。联系到她才知道她去云南打工了。
到大理那天,她到洱海门接我去客栈。一见面我几乎认不出她。黑黑胖胖,齐耳黑发。她很热情的带我去她的店,一家很小的门面,还没有她西安店的三分之一大。真搞不懂她为什么会选择这样的生活。下午在客栈收拾好东西去找她,拿出烟递给她,她摆摆手:“已经不抽了。”
四下环顾一圈我问她:“怎么跑到这地方来”
见她不说话,又连忙圆场说:“环境很不错,男朋友呢?”
她苦笑:“分手了,我来大理之前把店租出去了……。”
我告诉她我去过她在西安的店,换了店主,沙发也换了颜色,没有以前的红色好看……她像是在听我讲邻家人的事儿,没有表情,平静静的不说话。
我正说,她突然拿起桌上的烟,第一口就呛出眼泪,她一边放下烟咳嗽,一边哭,棕色的烟丝一闪一闪的点燃,变红,熄灭,变成烟灰……
我问她到底怎么了,她才哭着喊着说她难过,再也回去不去,男友在公司和领导做假账被判了两年半,还没出来,原来她以前引以为傲的生活有一半都是男友做错事得来的。她没办法在以前的地方生活,也不想在见到那个为了她的生活去做假账的男人。
我震惊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晚上她带我去洋人街喝酒,听老外唱歌。喝到一半小张说:“这样的生活很适合我,没事儿就喝喝酒,唱唱歌,好好开始新的生活。。”
她放不下的,放下的人哪里用得着这么刻意的改掉以前的一切习惯?我看不到昔日那个在日照海边抽烟,亚麻色长发随风飘散的她;我看不到那个穿着白裙子,麻花辫,坐在红沙发上喝下午茶的她,岁月留下的沧桑掩盖了曾经的一切,甚至让我忘记了这个小张和从前的是同一个人。
我不知道她的那些街边朋友会不会听过她说她的故事,但我知道,无论歌者再换都重复着和从前一样的曲调,那天晚上,我明明看到她听到beyond《海阔天空》时眼角的泪。佯装着欢呼,却偷偷的在回忆里翻飞起现在看来似美梦一般的过往。
要走的那天,她说:“我是个处女座,追求完美,发生这样的事儿,也分不出对错,更不觉得自己欠他什么,以前我注重自己的外貌,现在更注重名声吧。所以这样的结果最好,等他出来,找不到我,估计也就该死心了。”
的确是分不出个对错,用爱换来的生活,付出的代价却不是生活可以承受的。
我猜她现在已经胖的穿不上以前的裙子,其实也没必要再穿。换件衣服,换种活法,也挺好。但再胖也没必要刻意的避开瘦时的一切,最美的年华是要有所保留的,等有一天自己真的放下了,好留个纪念作为年轻过的谈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