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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遇见陈雪是在我参加工作第一年的平安夜，在她的实验室里。
她和我大学室友跟了同一个研究生导师，在同一个实验室，那天晚上正巧我去找大学室友玩，碰到他们在赶实验进度，就留下来客串了一下。
实验室里空荡荡的，很安静，其他人都去过平安夜了，只有他俩还在为实验进度而忙碌。
我一边看着这个身材有些娇小的女孩，一边帮她打下手递递东西。她有一头披肩的长发，有些婴儿肥的脸，眉头微蹙，仿佛心里有化不开的结。大概是平安夜还要困在实验室里做实验，觉得难过吧。
她一开口说话就让我有些恍惚。那声音宛若空灵的鸟叫一般，在安静的实验室里反复的回响，像一把小木槌一样，轻轻的来回扣击着我的心房。
在我愣神间，她有些疑惑的转头看了我一眼，却发现我正呆呆的望着她，一言不发。她脸上一朵嫣红浮起，煞是好看，转头自顾自的摆弄手中的样本，平静的对我说:“帮忙把剩下的其他样本递给我一下。”我这才反应过来，竭力保持平静，配合她完成后续的实验步骤。
出实验室的时候脑子里全是她的声音，天空中一朵又一朵的雪花白的发亮，在头顶轻盈的飘着，我伸出手接住飘落的雪花，触手冰凉，感觉很惬意。回头望了一眼依然灯光明亮的实验室，忽然觉得心里暖暖的，很舒服。
室友看着我一反常态的样子，有些戏谑的笑道：“漂亮吧？”
“嗯，”我有些愣神，继而反应过来，装傻充愣的问道，“什么漂亮吗？”
室友给了我一个你自己体会的眼神，只是笑笑，没有说话。沉默了半晌，却又将手搭到我肩膀上靠着我说道：“她有男朋友了。”
我只觉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猛烈的收缩了一下，那一瞬好像忘记了呼吸。耳边的风吹的我忽然有些发冷，抬手将羽绒服拉链一拉到顶，掀起背后的帽子戴上，抬头看着远处闪烁的灯光，有些怅然若失，扔下一句“关我什么事？”便不再搭话。
室友看了我一眼，欲言又止，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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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遇到陈雪的时候是元旦过后他们实验室的聚餐，我厚着脸皮跟着室友去凑热闹。
陈雪还是那副模样，眉头微蹙，惹人心疼，我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这样。不过，想来这也轮不到我来关心，毕竟她是有男朋友的。
席间，不知怎么的，我鬼使神差的坐到她的旁边，心里有些忐忑，极为不安，想转过头去看她，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
女生都喝的饮料，男生点了瓶白酒。吃了一半，陈雪突然嚷嚷着要和我们一起喝白酒。大家连忙制止，说她连啤酒都不会喝，喝什么白酒。哪知她趁我不注意，闪电般伸手抢走我面前刚刚倒满的一杯白酒，仰头就灌了下去。吓了我一跳，想要制止已经来不及了。
一杯酒下肚，她被呛得直咳嗽，旁边的女生连忙轻轻拍着她的背问她有没有事。
她被辣的不行，伸出舌头抬手轻轻扇动，我见状有些歉疚，连忙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也不知是呛的还是酒劲上来了，她的脸变的通红通红的，喝了口水笑着说道：“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笑着笑着突然鼻涕眼泪就下来了。
我顿时慌了，茫然的抬头四顾，却见大家都默然无语，眼神复杂的看着她。我两只手悬在半空中，犹豫着要不要安慰一下，却又不知道如何安慰，一时之间有些无所适从。
她果然是不会喝酒的人，只一会儿，酒劲上来了就有些不清醒，嘴里说着胡话，又哭又笑的，还要抢酒喝，让人看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聚会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大家不顾她的反对，提议送她会宿舍。哪知她此时已经醉得不成样子，刚被扶起来就一个趔趄向地上倒去，幸好我眼疾手快及时扶住了她。我反身弯腰说我背她回去吧，你们带路，然后在其他人的帮助下把她放到我背上。
别看她身材娇小，其实还挺沉的。我们走在雪地里，周围出奇的安静，脚下咯吱咯吱的轻响，我感受着背上传来的重量，本来很担忧的心里忽然觉得有些慰藉，能这样背着她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了。
她趴在我背上，嘴里还不停的嘟嚷着喝酒。我有些好奇，也有些心疼，转头问他们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的室友周琦在旁边小声的告诉我们她最近失恋了，男朋友变心了提出的分手。
她应该是听见了，重重的拍着我的背，挣扎着抬起头喊道：“我没有失恋！谁说我失恋了？”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哭到一半突然哇的一声吐了我一身。
我连忙放她下来，将弄脏了的羽绒服脱掉。室友上前说道：“我来背吧。”
我摆摆手，将衣服递给他让他帮忙拿着，“还是我来吧，反正已经这样了，回头她再吐了把你衣服也弄脏就不好了。”他们却并不知道，我有多享受她在我背上的时光。
送她回去的路并不长，背着她走在安静的雪地里，雪还在下着，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沉默，一言不发，只有耳边风声呼呼作响。
我颈间忽然传来一点温热，我以为她又吐了，略微感受了一下，却发现是泪水，耳边传来她低低的抽泣声，一声一声的像锤子一样敲击着我的心脏。
我紧了紧兜着她的双手，心里有些决然，迈着坚定的步子抬头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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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发来信息，对昨晚的吐了我一身的事情表示抱歉。
我不以为意，只是关心她好点没有。
她发来一个微笑的表情，表示自己没事了。我看着那个表情，想起每次见到她，她脸上总是微蹙的眉头，眼神里止不住的忧郁，心里忽然有些沉重，有些心疼。
从那以后我经常约她出来玩，想要让她开心起来，当然，也存了自己的一点小心思。她很多时候都会叫上她的室友周琦。
在她忙实验的时候，我总尽量抽空去帮她，幸好，大学里做过的实验不少，倒也不显手生，多少能帮上一点忙。每次站在她旁边看着她的侧脸，我就想起那个平安夜，我同样站在她边上，怔怔的看着她，让她羞红了脸。
那段时间应该是我最开心的日子了。看着她裹着围巾在雪中自拍的样子，第一次觉得这个我度过了四年大学时光的北方城市是如此的美不胜收，让我产生由衷的眷念感。一身红衣的她，映衬着一望无际的雪景，我看得心旷神怡，心中再无任何杂念，痴痴地想着就这样一辈子看着她就好。
白色情人节那天，我精心准备了鲜花在尚未融化的雪地上跟她表白了。她没有拒绝，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我说：“我的第一次让那个人夺走了，你会介意吗？”
我当然不介意，其实这一点我早就从周琦那里知道了。
周琦告诉我的那天晚上，我挣扎了半夜，第一次失眠了。我是个传统的人，心里多少有些芥蒂。但我不怪她，只是心里涌起无限的内疚，很是自责，也许我早一点遇见她，就能好好的保护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大概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无论她的好与不好，在你心里都会有合理的解释，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独一无二的她。
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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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我在一起没多久，她从学校宿舍搬了出来，跟我一起住在我租的房子里。她的信任让我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打定主意要一辈子对她好，更加悉心的呵护她。
只是，她的眉宇间还是止不住的忧郁，让我看了极为心疼，只能费劲心思的对她好，逗她开心。我瞒着她加了她的闺蜜周琦的微信，想要更多的去了解她。
或许同是老乡，周琦对我的请求没有拒绝，相反显得很热情。从来都是点外卖的我，知道她最爱吃手撕包菜，特意去餐馆找人花钱学了来，满心欢喜的做给她吃。
那天晚上，她看着桌上我端上来的做的有模有样的一桌子菜，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是不会做饭吗？”
我微微一笑，眼里止不住的得意，“专门为你学的，你尝尝，看好不好吃。这可是我第一次给人做饭，有木有很惊喜？”
她试探着尝了一口，忽然捂着自己的嘴，眼泪哗啦啦的止不住的流，吓坏了我。我来连忙吃了一口，没问题啊！
回头问她，她却什么都不说，只是不停的哭。我迟疑了一下，将她拉进怀里，轻声安慰着她，不成想她感受着我轻抚在背上的手，哭的更厉害了。
晚上拥着她入睡，我轻轻的在她耳边告诉她，不管怎样，我都会一直陪着她。她突然翻过身来激烈的吻着我，激起了我心中的欲火。在此之前我一直怕她有心结，强忍着心里的欲望，这一刻再也压制不住。
水乳交融的那一刻，透过黑暗中从窗帘缝隙射进来的一点亮光我清晰的看见她的眼角有晶莹的泪水滑落。我默然无语，只是低下头吻尽她所有的泪痕。
我知道，她始终放不下前任。那是她的初恋，人们都说，初恋是最难忘的，最刻骨铭心的，有时候也可能是最痛苦的。会不会很难忘我不知道，但我现在已经清楚的感受到了其中的痛苦。
陈雪就是我的初恋。
我知道她放不下，所以一直郁郁寡欢，无论我怎样逗她开心，她也顶多只是牵强一笑。
但我也相信，时间会是最好的解毒良药，只要我一直在她身边。
本来散漫的我开始变的自律起来，认真的学习和工作，开始一步一步规划我们的未来，心里盘算着等她读研结束就向她求婚。
然而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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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父亲突然病重，我不得已只能办了休假回到湖北。
三个月后，十一月底，父亲终于康复出院，我急不可耐的给她打电话告诉她即将回去的消息。
电话那边的声音出奇的淡漠，她跟我提了分手，说她喜欢上了别人。
我不信，她喜欢上别人我无论如何都是不信的。可再打过去，电话已经无法接通了。
我买了回去的车票，联系上周琦问到陈雪的位置。等我再次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她的手正握在别人的手心里。
十一月份的北方已经早早的开始下起了雪，不同于去年的缓缓飘落的雪花，今年的雪是一粒一粒的，像小冰雹一样，打在我脸上。迎面吹着来自极北的寒风，脸上像针扎的一样生疼，然而更疼的却是已经空荡荡的心。
面前的两人每一个亲昵的举动都像针一样，一下一下轻轻刺痛我的心，虽然不重，却让人感到钻心的疼，直疼到骨子里，深入骨髓。
我忘了之后说过什么了，也忘了是怎么离开的。恍恍惚惚的打电话辞职，不顾公司的挽留，买了返程回家的车票。
动车门关上的那一刻，沉闷的撞击声锤击在脑海里，突然有什么东西好像不见了。
这一别，大概就是永远了吧。看着窗外的皑皑白雪，我忽然想起了《七夜雪》里面的一句诗，“跋涉千里来向你道别，在最初和最后的雪夜。”
在周围的乘客诧异的眼神里，我努力仰头睁大眼睛，却还是阻止不了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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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家乡，找了份离家近的工作，开始稳定下来。不愿意再想其他，只是在过年的时候看着湖北稀稀疏疏的下着一层薄薄的雪，落地即化，总忍不住想起在北方雪景，想起脚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想起雪地里红色的身影。
第二年，周琦毕业也回到家乡，联系上了我。来往的多了，我们竟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一起，一直以来我竟然丝毫未曾察觉到她早就喜欢上我了。
“你当时眼里只有陈雪，哪会注意到我。”周琦在我怀里仰着头不无醋意地嘟嘴说道。
我看着她精致的脸蛋，一头披肩的长发像极了陈雪，大概因为是闺蜜吧，所以如此相似。听着她的话我有些尴尬，低头对她笑了笑没有说话，轻轻对准她撅起的嘴印了上去，她“嗯”了一声，微微挣扎了一下举起拳头轻轻打了一下我的胸口就放弃了，继而将舌头伸过来回应着。这一招，我屡试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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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微微震动，有人加我好友，通过验证之后，对方发来一条信息：“对不起，其实当初是骗你的。”
我有些疑惑，没头没脑的，有点看不懂，以为是弄错人了，回了个问号过去。
对方接着发了一张照片过来，一个男的，我认识。我曾亲眼看见他和陈雪在我面前亲亲我我。
我没有回复，过了一会，他发了长长的一段话。我看得心情复杂，怔怔的盯着手机，沉默了许久。深秋的窗外静的可怕，只有偶尔的秋风扫过，灌进脖子里，带来一抹冰冷的凉意。
他和陈雪的情侣是假扮的，只是为了给我看。本以为答应了陈雪的要求，演一出假戏逼走了我，就有机会取代我的位置，弄假成真。
我的离开，并没有让他如愿以偿，他也没能让陈雪哪怕稍稍舒展额间深皱的眉头。他说，他犹豫了很久，才下定决心告诉我这一切。在他心里，大概是以为陈雪放不下我吧。
是不是放不下我我不知道，不过我很理解他的感受，因为我曾经付出的努力并不比他少，也不曾抚平陈雪心中的忧愁。一念及此，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
周琦伸过头来看了看手机，我连忙点开聊天窗口里的那张照片，照片瞬间展开，覆盖住所有的文字内容。
周琦脸色微恙，疑惑的看着我。我扯着嘴角笑了笑解释说：“大学的同学，发了张照片过来。”
她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转头不再言语。她皱眉头的样子和陈雪如出一撤，恍惚间我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到底是喜欢她还是喜欢她身上和陈雪相似的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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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出门的时候，周琦突然叫住我，欲言又止。
我看着她一脸憔悴，明显昨晚没有睡好。平时我钟爱写作，脑子烧的厉害，一般都睡的很沉，竟然不知道她失眠了，想起昨天的事，心里不禁满怀歉疚，伸出手想要抱抱她。
不料她却伸手阻止了我，脸色接连几变，也不知道到底在想什么，我满是疑惑。
她犹豫了许久，终于在我快要按捺不住的时候开口说道：“我从你和陈雪在一起的时候就开始喜欢你了。”
我闻言笑了一下，这又是吃哪门子的醋。张嘴刚要说话，却被她及时打断了，“和陈雪假扮情侣的那个人是我和陈雪一起找的，看得出来他也是喜欢陈雪的，你出现的时间也是我们计算好的。她一直都放不下初恋，心里根本没有你，一直想着有一天可以跟初恋复合。我不甘心，所以鼓动她策划演了那场戏。”说完这些，她的眼睛红红的，放佛下一秒就会哭出来。
我怔怔的看着她没有说话，她也只是睁大眼睛盯着我，相对无言。过了好久，她才说道：“她现在还是一个人，你要是想去找她就去吧。”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深秋的天气已经开始变得极为寒冷，我拉紧身上薄薄的外套，深吸一口气，那种冷意随着空气进入脏腑，让我的心也冷到了极点。缓缓吐出胸腹的那口气，面前吐出的蒸腾的热气在冷空气里转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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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我都在外面徘徊。
得知真相并没有让我感到被欺骗的愤怒，也没有哪怕一丝知道陈雪依旧单身之后的喜悦。我有些不确定自己的心了，心里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自己给自己的答案。
感情的事情总是很难抉择，而比抉择更为艰难的却是看透自己的心。
茫然的四处徘徊间，天黑了，远处的霓虹闪烁迷离，五颜六色的，让人眼花缭乱。不知不觉竟然走到了曾经和周琦来过的一家首饰店，店里灯光明亮，灯光下的珠宝交相辉映，与远处纷乱的霓虹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心里忽然有了抉择，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
回到我们同居的租房里，周琦躺在沙发上睡觉，脸上的泪痕未干，看得我心疼不已。
我的脚步声吵醒了她，她睁开眼从沙发上坐起来看着我眼里满是意外，“我以为……”
我微笑着抬起手打断她的话，轻轻的在沙发前拉着她的手蹲下去，半跪在她面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打开放到她手心。
她看着我一连串的动作捂着嘴说不出话来，肩膀微微抖动，眼里又有泪光闪烁。
看着她眼角滑落的泪水，我伸过头去轻轻吻了下去，不同于之前的苦涩，是甜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