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刺入女子胸口的时候,她睁大的双眼映入自己的眸子,浸满了无奈和绝望。那样的眼神映在剑刃上,衬得那寒光更加凌冽。
血水晕染了衣衫,绽开了朵朵死亡之花,美得那般刺目,却又那般悲怆。
玄辰是和夫人一同在林中散心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
那个,一身白衣倒在草地上,却仿若俗世的尘埃都无法沾染他分毫一般,纯洁无瑕,超凡脱俗的男子。
两人将他带了回去,细心照顾着,直到他渐渐醒来。
那是一个温润儒雅的公子,脸上也总是带着让人欢喜的笑容。
养伤期间,他常对着后山那片竹林静坐抚琴,那琴声悠扬纯粹,没有一丝丝杂质。而他的琴声恰好与玄辰的笛音完美契合,仿若天籁。
他也好舞剑,与玄辰不相上下。曾经的玄辰只与自己的夫人一同练习剑法,而自那之后,他们两人的身影便更加常见。
他说他叫白魄,去白为鬼的魄。
玄辰本以为他们是可以成为挚友的。
直到,他在白魄看向夫人的眼神中,看出了些异样的情愫。
但他却始终不愿相信,并且一直安慰着自己。
直至那一日,他提前处理完公事,早了几个时辰回到家中,亲眼目睹两人紧紧相拥的身影,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握剑之手微微颤抖,仿若那佩剑重如磐石。却不想面朝自己的白魄缓缓睁开眼睛,利落抬手,将怀里的女子打昏,他款步走来,脸上仍旧是那样无害的笑容,却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玄辰手中的剑指在他的颈前,“你在做什么?”
他特意转头,看了眼倒在身后的女子,“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无所谓的语气使得玄辰心里的怒火越燃越旺。
“为什么!”
“为什么?因为她现在喜欢的人是我。”脸上无害的笑容逐渐转换为了嘲讽。
玄辰眼中的愤怒喷涌而出,剑刃刺穿了皮肤,鲜血从白魄的肩膀沿着手臂落下,将那一身的白衣染上了刺目的鲜红,但他的眼中却没有一丝惧怕和悔意。
玄辰又一剑刺入了他的左肩,他身体一颤,却仍没有半分反抗之意,就连止血的举动都不曾有过,任它汩汩流下,在纯净的衣衫上勾勒出骇人的痕迹。
见他不做分毫抵抗,眼中尽是嘲讽和挑衅。玄辰再也抑制不住,疯狂地一剑一剑刺入面前之人的身体。
身上流出的血越来越多,白魄只是静静低头看着,若不是那轻皱一瞬的眉头,似乎让人以为他失去了痛觉。
一身白衣已然尽是血色,白魄的眼底划过一丝微不可觉的兴奋,脸上渐渐露出骇人的笑容。
“够了吗?”他缓缓抬起头,看着手握利剑的玄辰。
而那人却宛若被这血红的染色染尽了眼眸,手中的剑迟迟未能放下。
白魄右手缓缓伸出,原本白皙的手上不均匀地分布着血迹,却仍有一种绝美的感觉。手间有蓝色的光芒渐渐凝聚着。片刻之后,一柄泛着湛蓝色的剑出现在他的手中。
他手臂轻轻一挥,便打掉了玄辰手中的剑,并将它狠狠甩在了地上。
剑刃没有丝毫停顿地自玄辰的小腿刺入,使得他再站立不住,倒退几步,跪坐在了地上。
白魄上前几步,俯视他一眼,抬手掩唇轻笑一声。继而弯下腰去,用指尖拈起玄辰的下巴,迫使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原本纯粹干净的眸子染上了一丝邪魅的气息。
“知道我为什么任你刺伤我吗?因为……我的这把剑已经渴望你的魂魄很久了。之前每一次与你切磋,它都十分兴奋呢……”话还未说完,玄辰便看到面前之人身上所有的鲜血都渐渐地向着自己蔓延而来,或者,更准确地说,似乎是为了抓住他一般,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你曾问我为何喜欢着白色衣衫,”他声音里也渐渐妖魅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和残忍,“难道你没有觉得,这红色的鲜血映在白色衣衫上,很是相配吗?”
玄辰动弹不得,只能无力地看着那些骇人的血丝从自己的肌肤渗进去,渐渐地自己的眼前也被鲜红所染,意识逐渐消失。那样邪魅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啧啧啧,对了,还没有告诉你,幻术也是我常用的,”他的手仍在不甘心地挣扎着,“所以,刚才你的夫人,一直都以为自己拥着的,是你。”
最后一丝意识也瞬间灭了下去。
那些鲜血渐渐从他的身体里扯出完整的魂魄,又缓慢地扯着没入了那柄湛蓝色的剑里,瞬间将那柄剑染得赤红。
白魄白皙的手指轻抚着浸满了血的剑刃,“你不用绝望,这剑只需噬足百人血便会自行将你放出的。”方才还染了满身的血红已尽然消去,纯白的衣衫在微风中轻轻飞舞着。
转眼间,半年已过,那一场场杀戮早已无法从玄辰的脑海里抹去。
而自那之后,白魄的衣衫上,再没有染过一丝丝血迹,“这剑是要用鲜血养着的,我怎么舍得用它来染自己的衣衫呢?”他嘴角勾起的弧度,让玄辰感到一阵阵寒意。
每次剑出鞘后,一旦染血,它就会变得通红,那些血自剑的缝隙渗入其中的血紧紧包围着他,让他每日浸在这样的阴暗的环境中,生不如死。
但是,魂魄还能怎样断送自己的生命呢?
白魄根本就不会让自己见到阳光,又如何逃脱?
终于,这剑已然断了九十九条性命,这一日,便是最后一日,只待结束,他便可重获自由。
可是,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欣喜,自己的双手和身体,不知已经染了多少人的鲜血。
还配有机会吗?
当他看到身前渐渐清晰的女子,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回头了。
自己的夫人,最终还是知道了伤害自己的凶手,但是,她又如何能胜得了他。
只三招,剑刃便贯穿了女子的身体。
在生命结束前的那一瞬,女子仿佛看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最终化为了无奈。双眼闭上前的一刻,她拼命将自己施了法术的玉佩嵌入了那柄剑中。
玄辰眼中的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混在了浸入剑身的鲜血中。
待剑身变得通红,他的四周仿佛透进了无数的光芒,刺得自己睁不开眼睛。
醒来,他已然站在了剑外,眼光暖暖地洒在自己的身上,却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
忽然,双腿像是瞬间被抽走了力量一般,他整个人跌坐在了地上。
玄辰明显得感觉到周身的肌肤都在急速地衰老着,没有了力气,连动弹一下都做不到了。
“呵,你这是习惯被鲜血滋养了吗?”面前之人眼神玩味地看着他,“一向正直的你竟也会有这样的时刻。”这样赤裸裸的羞辱听在耳中,他再也不愿看到自己这副摸样。手中的力量渐渐聚集着,衬着那人不留意,狠狠地冲着自己心口扎去。
却在一瞬间被斩断了整只手臂。
本应是钻心的疼痛,此刻却分毫都感受不到。
“你的命,早就由不得你自己了。”
说着,熟悉的湛蓝色光芒将玄辰包围,又将他吸入了剑刃之中。
本应被无尽黑暗包围的玄辰,却隐约感到了剑身中多了一丝柔弱的光芒,他想起了当时被女子拼命嵌入的那枚玉佩。
那团光芒紧紧绕着自己,本已停止愈合的伤口再次恢复了愈合。
他将玉佩握在手中,那是这剑中唯一一股纯洁的魂魄。
他知道,第二日,白魄还会与另一人对决,只要他用这剑……手中的玉佩静静地温暖着自己的手心。
第二日晌午时分便下起了雨,直至傍晚,雨势越来越大,落在山谷之中,伴着阵阵回声传了出来。
雨中白魄手执玄色利剑接着迎面而来的招式,雨水与汗水混在一起,湿淋淋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颊上。
对方的剑意料之外的凶猛,白魄不得已还是抽出了本已准备封起的这柄剑。
一声声剑刃相碰的声音冲击着他的耳膜。
之前,每次剑刃的周围都会护着剑刃的真气这次却薄到不可思议。
玄辰被剑的冲击震得大口大口吐着鲜血,却仍借着玉佩之力控制着剑的走向,每一次都迎着对方的剑刃狠狠冲过去。
终于,白魄转身的一挡,使得自己有了机会,借着对方的力道,剑锋突转,在白魄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刺穿了他的胸口,紧接着笔直地向着身后的岩壁撞去,一声脆响,剑刃硬生生折断,而白魄也在那时失去了最后的一丝气息。
面前之人收剑离开,山谷又恢复了寂静。
只有一剑,一人落在崖下,溶于浓浓的夜色之中。
太阳渐渐升起,暖暖的阳光洒了下来。
一缕缕光芒自剑刃中溢出,交叠缠绕着向着最耀眼温暖的地方而去,最终化成无数金色的光点散在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