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述/杨晓 记录/小雅)转自《齐鲁晚报》青未了·心理版2015年3月15日
上大学时曾有室友说我:“你呀太自以为是了,又爱拔尖,迟早得吃亏。”对于善意的批评,我不以为然,认为彰显个性、突出自我才是做人的本真。如今也到了而立之年,虽说没吃过什么大亏,但我的人缘一直不大好,生活圈子本就复杂,置身其中,我总是一副“讨人嫌”的模样。
何谓拔尖?我第一次听到这俩字时还在上大二。学校邀请了一位国学老师来校讲座,我向来对国学感兴趣,所以做足了准备,把自己的疑问全部记在本子上。那天的讲座课堂,我是台下为数不多举手的提问者,我吟诵经典,且用了大量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其实也有点卖弄的意思,以满足“才女”的骄傲感。时隔不久,关于我爱拔尖的闲言碎语传进了我的耳朵,“杨晓可真能装,事前做好准备,算什么真本事。”“不就是想出风头表现自己呗!”听到这些言论我愤愤不平:你们不提问还不允许我提问,再说了,就算自我表现,也没妨碍到别人什么,何苦要挖苦我呢?
我有个致命的毛病——喜欢用自己的观点去左右他人,关键我本人尚不自知。我这人好较真,丁点大的事我都得掰开揉碎了说个所以然,可惜较真是把双刃剑,往好里讲是做事认真,力求完美,反过来就成招人厌的自以为是了,就拿年前的一件事说吧。公司组织给农民工的孩子捐送暖冬衣物和爱心图书的活动,要求很简单,衣物可新可旧,只需干净,图书不求新书,能看就成。我捐出的衣服和图书都是崭新的,我感觉现在的孩子哪怕生活贫困,他们也不会喜欢旧的东西,毕竟是小孩子心嘛。再看同事们拿来的大都是穿过的旧衣服,和边角有磨损痕迹的图书,我心中略过一丝不屑:平时个个都是土豪的派头,吹嘘起自家的富有恨不能超过李嘉诚,关键时刻就装孙子。不满的念头也只能暗自嘀咕几下,说出来可就成嘴欠了,我呢,就是管不住自己言无不尽的豪爽:“你们买一瓶润肤霜动辄好几百,给孩子们捐物反倒比葛朗台还吝啬,要么就别捐,要捐就买新的。”
一语激起千层浪,大家对我“群起而攻之”:“我家的衣服都是清洗干净后特意消过毒的。”“我儿子这件羽绒服他嫌颜色不好看就穿过一两次,和新的没什么两样。”四周的氛围依然是一片祥和,但言语中早已充斥了对我的反感。“我的意思是大家又不缺钱,为何不给孩子们捐点新的东西呢?”资深的“前辈”大姐接过了我的话茬,“要不这样吧,如果经理不中意大家的捐物,那没的说,我们立马换新的,决不能做拖公司后腿的事,你说成不?”话里带话的内容,傻子也能听出什么意思,我并无恶意,绕来绕去,又给自己戴上了拔尖的帽子。
喜欢纠正别人的观点是我另一个不讨喜的毛病。朋友安云的姐姐因去机场接女儿,途中遭遇严重车祸,导致右腿截肢。而安云将责任的焦点全部归咎于外甥女,言外之意是,如果不去接女儿,姐姐也不会发生惨祸;23 岁的大姑娘明知道妈妈正在生病,非得让去接机,自己不能坐出租车回来吗?总之,外甥女就是“罪魁祸首”。这样的指责很不公平,我立马打断安云喋喋不休的埋怨:“喂喂喂,你不可以有这样的想法,这得给你外甥女造成多大的心理负担,她会内疚一辈子的。”“难道她不该内疚吗?这孩子从小就不懂得疼惜大人。”
我俩各执一词,互不相让,末了,安云气不过,怒不可遏地拿话噎我:“事儿没落在你身上,上下嘴唇一碰说得倒轻松,你光知道站在自己的立场上看待问题,想过我姐的凄苦吗?”
可我的观点并没错啊,莫非让孩子一生都背上心灵的债务吗?其实我也后悔,安云的心情本来就糟糕,我还憋着劲跟她较真,纯粹是自找难堪。
我就是掌控不好什么话该说、什么时候该闭嘴的分寸,尤其当别人有明显错误时,我更要直言不讳地说出来,这种感觉犹如我的洁癖毛病:倘若我看见有人拿了钱而不洗手就吃东西,我便浑身不自在,好像吃进嘴里的食物布满了细菌,直到对方洗干净手,我才有种神清气爽的顺畅。譬如,我的一位同事,分不清平舌音和翘舌音,她一讲话,我不由得就要打断她,给她纠正错误的发音。我是为她着想,因为她是前台的咨询员,可人家并不领情,私下里跟其他同事贬损我:“谁娶了杨晓谁倒霉,成天和这么一个自我感觉良好的人生活,简直就是悲催。”好吧,既然我不讨人喜欢,只好求助心理老师指出我的缺点,怎样做一个受大家欢迎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