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烟花

末世烟花


梦里,少年回到了那个风雨飘摇的乱世。

少年不知道这一切是如何发生的,因为就在不久前,自己闭上眼睛的时候,分明还是一个冬夜,少年还记得,刚刚下过一场大雪,厚实的积雪将院子里铺成了一片炫目的银白。而当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自己正坐在一家路边的早点摊前,而周遭穿着长衫行色匆匆的路人分明在提醒着少年,这里和那个他所熟知的世界不一样。

一位干练的中年女人端了一碗馄饨放在少年面前,转身又从身后取了一只装了咸菜的碟子和两个馒头一并放在馄饨边。

看起来,她是这个早点摊的主人。少年这样想着。

“不好意思啊,今天太忙了,小哥你快吃吧。”女人说着快步走回到摊前煮着馄饨的大锅前,拿起漏勺搅了起来。

少年用勺子舀了一只馄饨放进嘴里,鲜嫩的馅料味道很快在少年的嘴里蔓延开来,令他整个人的精神顿时清澈了起来。他打量着身边的人,男人们大多都穿着粗布长袍或是中山装,不时,还会有一群群手拿条幅高声呐喊的年轻人从少年面前的街上走过,那群年轻人里,男生大多带着上个世纪很流行的那种鸭舌帽,女生身上都穿着淡蓝的粗布衣服陪着黑色的制服短裙,从他们的穿着和年龄上来看,这些人分明还是学生。

少年大脑里储备的历史知识告诉他,此刻,自己正身在民国时代。

亲临乱世,对于每一个人来说,心里都会生出一种莫名的兴奋,然而,当少年看向那群勇敢的年轻人,听到那声震九霄的呐喊,似乎有一种力量,正在从身体深处滋长。他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原来,时代的力量,可以激发出心里最原始的血脉,正因为身处这样的时代,所以,少年们,才变得如此勇敢与义无反顾。

在那一刻,少年似乎看见烟花在空中绽放,华丽而绚烂,充满不可一世的力量。

那是一个黑暗的时代,那是一群勇敢的人,那是一场革命的序曲,那是一幕末世烟花……


正是夏,夜很深,残雨滴答。

湖畔,荡漾着星光。

有人说,寂寞是时间的倒影,

那么,你的心湖里,又承载了多少寂寞的年年华华?

多年以后,当岁月的风愈合了历史的伤口,午夜梦回是否还会有人去追寻那些泛黄书页中记载的故事,是否还会有人记得那些逝去的名字……

乱世,勇者,末世烟火。

那是一个遭遇乱世的时代,虽然没有了诸侯纷争的铁马金戈,但是,代替了刀光剑影的,是更加残酷的枪林弹雨所刮起的血雨腥风。原以为,推翻了高高在上的王,就能获得幸福。然而,军阀的枪,却将百姓的梦打得支离破碎。

对内武力镇压,对外摇尾乞怜,一个无能的政府,在这个风雨飘摇的乱世,显得是那样的可笑与苍白。

然而,也正是此时,平静的外表下,一个巨大的变革正在孕育。幸而命运是公平的,在恰当的时间,恰当的地点,一次和谈的失败恰恰成为了最好的催化剂。

于是,一场轰轰烈烈的学生运动应运而生,北京,天津,上海,似乎全国都被泼满了汽油般,只要遇到了一粒小小的火焰,立刻便是一场熊熊的火焰,大街小巷,数以万计的学生奔走相告,呼喊着国家的完整。当一个国家失去了可以思考的政府和勇于战斗的部队时,就会出现另外一股力量为国而战,然而,我们很欣慰,因为我们看到的,是一群勇敢的人。是谁说过,百无一用是书生,透过历史的眼眸,我看到,他们心中的责任。或许,在政府的眼中,那是一群暴乱顽劣的学生,然而,当他们冲破警备防卫的那一刻,我分明看到,一个时代正在终结。

正所谓“失民心者失天下。”

那是一群勇敢的人,当他们走出校园的那一瞬间,我想他们都明白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腐朽的政府,无情的镇压,冰冷的枪口。然而,为了国家,为了梦想,为了心中的责任,纵然明知是飞蛾扑火,他们依旧,义无反顾。即使有着无法愈合的伤口,即使冒着舍身成仁的危险,他们仍旧在努力冲破黑暗,即使,已经遍体鳞伤……

听说,青春太过于美好,以至于我们无论做什么事都是虚度。但是,他们却用自己的青春甚至生命向我们诠释了所谓的信仰。

青春是一场渐次荒芜的迷藏,

把那些黑百或彩色的疼痛,

在一季一季的忧伤里晾干。

有风吹过的地方,

就有遗忘,

哪怕时光夺走一切,

也要让全世界终止迷藏。

那是一场末世烟花。一场学生运动,缓缓落下帷幕,虽然只是昙花一现,却足以唤起国人麻木的心中那沉睡着的血脉,为随后的巨大变革奠定了基础,就像冬夜星空中的烟火,为迷途的人指引前进的方向。

烟火,上弦月,只陪你半个夜晚。

余下的时间,尽数,留给你怀念。


当流年似水冲刷着安抚撕心裂肺的伤口,当学校中恢复了子曰诗云的朗朗之声,当广场上象征和平的白鸽踏着慵懒的步调,我们是该去感恩的,感谢那些为了这一些而付出一生的人们,感谢百年之前,他们用生命流传下来的信仰。

在那个风雨飘摇的乱世,他们绽放了一场最美丽的烟火。

烟花,绚烂之极而又短暂之至。所有的蕴藏只为在黑暗中恣意绽放的那一刻,毅然决然,用尽全力,毫无隐藏。然后,寥入银河,再难寻芳踪。这份稍纵即逝的美丽,惊鸿一现,让人屏息。而烟花,在这弹指一挥,已是一生。她以最孤寂的姿态,留给人间最动人的一幕。

那是一场华丽的演出,也是一个哀伤的落幕。

一切,都是那样的短暂,

抬头精彩,低头凋零,

花飞烟灭,如小美人鱼的泡沫般,

陨落在无边无际的天涯海角,

红颜弹指老,

刹那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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