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马克《西线无战事》 书中所得18
不久前,女儿推荐看今年德国人拍的电影《西线无战事》,于是马上找来看了,又被震撼一次。多年前先是看了1930年拍的同名黑白电影,然后再看小说,印象深刻。经典就是经典,永远不会过时。而这个关于战争的经典出自德国作家雷马克之手---《西线无战事》。
《西线无战事》(德文原名:Im Westen nichts Neues,英文原名:All Quiet On The Western Front)是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创作的长篇小说,1928年发表在《福斯报》,翌年单行本出版,共分12章。
一、小说故事
《西线无战事》以一战中的西部战线为历史背景,用第一人称讲述了主人公保罗·博伊默尔和同学受到校长坎通列克及其沙文主义的煽动,满怀着狂热的“爱国主义热忱”投人到了这场所谓的“保家卫国”的战争中。在战场上,他目睹了可怕的伤亡以及战争对人类肉体和心灵的摧残,见证了战争的非人道性。起初的“爱国主义狂热”荡然无存,留下的仅仅是肉体的伤痛和对德国军国主义以及参战目的的质疑。雷马克笔下没有富丽堂皇的军容和壮观的战争场面,只有恐怖、残酷、肮脏的战场。
博伊默尔和他班上的同学在长期接受老师们灌输的所谓“英雄气概”、“神圣责任”和“祖国”这些爱国主义教育后,自愿报名入伍。他们在接受短期训练后开赴西线战场。在第一次雨点般的炮火中,那些陈词滥调的口号即被炸飞了。青年人的理想主义抵抗不住连天的炮火和壕沟里野蛮的搏杀。他们的幻想破灭了。他们的惟一动力就是活下去,他们的精神支柱就是在前线的共同命运中形成的友谊。
1917年初秋,博伊默尔所在的二连在战斗中遭到重创,伤亡惨重。在后撤到离前线9公里处时,该连已从150人减少到80人。博伊默尔和伙伴们到野战医院探视一个截去了一条腿、活不了多久的伙伴。不久,二连又被派往前线。博伊默尔等8个人到了一座公墓上,即遭到毒气袭击和重炮猛轰。墓地成了废墟,棺材和尸体被抛起。每具被炸的尸体都救了一个士兵的生命。博伊默尔在绝望中寻找掩蔽处,在一个被榴弹炸开的墓穴中的一口裂开的棺材下匍匐。他在受伤者、阵亡者和支离破碎的尸体中间躲过了炮火。
在前线,博伊默尔和他的伙伴们又遇到在新兵受训期间残酷折磨他们的军士,那军士仍想作威作福,博伊默尔等人在夜里用床单蒙着他的头把他痛打一顿,从而报了仇。在前线,面对着死神,往昔无情地虐待士兵、惯于吹牛皮的军士却表现得胆小如鼠。
接连几天,法国军队的炮火像雨点一样洒落在二连阵地上,随后他们发动了猛攻。博伊默尔等8个人坚守壕沟,进行殊死的抵抗,终于保住了性命。但是,二连在被别的连队替换下来时,只剩下32人。他们被送到比较偏远的后方一个兵站进行改编。这其间,博伊默尔和他的两个伙伴曾在夜间携带自己的军粮,游过宿营地旁的一条运河,到河对岸饿坏的法国姑娘处寻欢作乐。接着博伊默尔回乡休假两周。尽管家里一切陈设依旧,一家人都热情地欢迎他归来,问长问短,但他的表现却令人吃惊。父亲不理解他为何闭口不讲战事,中学校长对他缺乏爱国主义热情感到失望。战争的经历已经把这个青年摧垮了,使他无法适应“正常的”生活了。博伊默尔也发觉自己被毁了,懊悔自己回乡休假。休过假后他先去了野外营地。在看守俄国俘虏时,他把自己的香烟分给他们。他认识到,俄国人并不比折磨士兵的德国军士坏。
4星期后他回到前线。他对战争不愿多想。他和伙伴们感到,大家如不去想它,战争的恐怖还能够忍受。在又一次激烈的战斗中,博伊默尔受了伤。1918年夏天,他又上前线,目睹敌军的力量强大了,还用坦克进攻,德军伤亡惨重。到了秋天,博伊默尔在前线的7个同学中,只剩下他一个。他孤独,没有希望。1918年10月他阵亡,那天“整个前线是此平静和沉寂,所以军队指挥部的战报上仅仅写着这样一句话:西线无战事”。
小说着重描写的8个人物中,先后有5人阵亡,一人截肢后回乡,一人在潜回德国时被宪兵抓获送交军事法庭。只有一向乐天的恰登活着,并出现在续集《归来》中。
小说聚焦第一次世界大战,却能把思考延伸到人类发生过的所有战争上面,因为那种让人性扭曲的过程是相似的。作为侵略者和战败国的一员,作者用亲身经历告诉我们,战争能把充满阳光的少年变成双目无神的行尸走肉,丢掉的魂,哪怕战争结束也找不回来。
《西线无战事》一经出版就引起轰动效应,尤其受到当地青年的欢迎,被认为是一战时期被毁灭的德国青年一代的控诉书。这部小说因对战争本质的深刻思考,奠定了作家雷马克在德国文学和世界文学中的重要地位。
二、作者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
埃里希·玛利亚·雷马克(德语:Erich Maria Remarque,1898年6月22日——1970年9月25日),德裔美籍小说家和剧作家。
雷马克1898年出生于德国一个工人家庭,父亲在当地普雷勒工厂当书籍装订工人。雷马克青少年时期一直在天主教会学校念书。1915年正式进入当地的初等师范学校。
1916年11月从学校直接应征入伍,参加第一次世界大战。战争中他5次负伤,特别是最后一次在佛兰德战役中,他从火线救出一位受伤的战友时,在英军的突然袭击下,自己被好几颗手榴弹所炸伤,伤势相当严重,经过较长时间的治疗,总算只在右腕节上留下一个无法消褪的疤痕。
大战结束以后,他回到原来的学校,修毕规定的课程,在靠近荷兰边境的一个村子里当了一年小学教师。但是他对这个工作感到失望,因此他就坚决辞去了教职。
1920年代,对战后德国的年轻人来说,是一个十分艰难的时期,通货膨胀,经济萧条,日子很不好过。在那段时间里,雷马克自己说是“干过各种各样的营生,做过教师、记者、编辑等多种工作。还在一家精神病院里当过风琴手”。
之后,他为《大陆回声报》撰写广告稿和评论文章。1922年秋,去汉诺威大陆公司正式担任广告部主任兼《大陆回声报》主编,为这个刊物写了许多作为轮胎、摩托车、汽车广告的短小而幽默的文字。
由于撰写这类文字所显示的才能,他被聘担任《体育画报》的编辑,于1925年移居柏林。在这个刊物上,他曾连载过一篇题名为《地平线上的车站》的小说。 1927年下半年,雷马克开始写作他大战结束以来一直酝酿、构思的小说《西线无战事》。完全利用业余的晚上,他仅仅花了6个星期就把小说写成了,可是那手稿却在抽屉里搁置了半年。一家书店不愿意出版这部作品,另一家出版社总算将他接受下来了。先在《福斯报》上连载,随后做了一些修改,印成单行本出版。连载的时候,那份报纸的销数一下子增加了3倍。
1929年1月全书出版以后,更引起了德国以及世界其他许多国家的轰动。仅在德国国内,第一年就销售了120万册。同年3月,首先被译成英文在英国出版,6周之内销售了27.5万册。把其他许多语种的译本一并计算在内,此书总发行量当在500万册以上,这在出版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这种意外的成功,使雷马克从一个无名小卒的记者,一跃而成为世界闻名的作家。它的续篇《归途》(Der Weg zurück,1931)描写1918年德国的崩溃。
不料到了1930年,纳粹党找到他头上来。他们认为他在对待第一次世界大战问题上采取了反对英雄主义的态度。雷马克不得不离开柏林,离开德国。他到了瑞士,定居于马乔列湖上的龙谷港,纳粹政变的消息他就是在那里听到的。
1933年希特勒上台以后,雷马克的作品跟托马斯·曼、亨利希·曼、布莱希特等人的作品一起被公开烧毁,随后又因为他坚决拒绝回国而与1938年被剥夺了德国国籍。翌年,他转赴美国,到1942年为止,大部分时间都在好莱坞,把自己的作品搬上银幕。1947年加入了美国国籍。
雷马克虽然已经流亡国外,但是纳粹政权并没有放松对他的迫害。1943年12月,他那仍在德国的妹妹埃尔夫莉德以莫须有的罪名(诬控他不相信德国会取得胜利)被纳粹法庭宣判了死刑。
从1945年起,雷马克常在瑞士居住。1960年代中期,他突然发作了几次心脏病,健康情况越来越差。1970年9月25日病逝于瑞士的洛迦诺,终年72岁。
他的妻子是大名鼎鼎的演《摩登时代》的宝莲·高黛。她曾是卓别林的第三任妻子。
雷马克一生写了11部长篇小说和一个剧本《最后一站》。他的其他几部作品多写欧洲政治动乱的牺牲者,其中有些相当成功并拍摄成电影,但都不及第一本书。
其中,《西线无战事》、《凯旋门》、《三个伙伴》、《爱与死的年代》、《应许之地》等多部作品被改编为电影。
三、小说赏析
雷马克在《西线无战事》中用沉郁、冷静的笔不动声色地颂扬了萌生于战场、成长于炮火之下的人道主义情怀,这使雷马克的叙事没有淹没在单向度的解构之中。它通过闪烁在战场上和医院里的伤兵身上的人性之美,肯定了人道主义的价值,从而使他的叙事具有了建设性意义。这种建设性对政治野心家来说也许正是应当忽略和排斥的“破坏性”,但它对“人”、对于人类文明的进步的意义是不能忽略的。
战争的英雄化和战争的灾难性是文学反思战争的两个截然相反的基本向度。战争文学的深度和广度常在这“一化”、“一性”的坐标轴上拓展。雷马克通过普通士兵的视角,把战争的残酷写到了极致,这种极致的表现不是靠典型化,不是靠象征或隐喻,而是靠对战争局部的真实体验与逼真再现。死亡问题成为战场上的人们最切己的问题,死亡可能随时会拥抱战士脆弱的生命,他们觉得“仿佛待在自己的坟墓里,等待着被掩埋起来”。战场上的偶然性使他们无法把握自己生命的下一秒钟。他们上战场前先已经看到了为自己准备好的棺材,而死后能得到一幅棺材却又是一个巨大的奢望。在战场上他们只能把大地当作再给自己十几秒生命的母亲,尸体变成了他们逃避死亡的掩蔽物;结束苟延残喘的生命(犬、马的生命乃至人的生命)顺理成章地成了最为人道的行为;在炮弹织成的网格底下,他们喘息在茫然无知的悬念之中;他们与腐尸为临,与饥饿的老鼠为伍。在每一发炮弹和每一次死亡的研磨下,士兵的神经已近于崩溃;为了生存不得不把自己“变成不动脑筋的动物”,不得不使生命本能化、原始化,不得不以野兽的冷漠来获取有利于保存生命的因素。“死亡”问题在小说中不是一个抽象的哲学问题,而是一个最现实、最核心的意象,一个随时可能被戳碎的可想而知的悬念,这个意象以其强大的统摄力维系着小说的叙事进程,死亡给生命带来的恐怖弥漫小说的全篇。
作者在文中多次采用回忆的叙事手法自然引人对主人公参战前日常生活的描述,并将其穿插在前线炮火连天的主导型叙事序列当中。当激战暂时告一段落、紧绷的精神得以喘息的瞬间,对过去的追忆掺杂着主人公痛苦的思考自然浮现,今昔对比截然不同的心境形成强烈反差,在刺痛读者神经的同时也引发了人们对于战争的强烈谴责和反思。
《西线无战事》最值得重视的当然是其叙事视角。这部作品的叙事视角是实现其叙事目标的关键所在。对于一场现代战争,普通战士的视角是最底层的视角,是与死亡最亲近的视角,是最容易发现侵略战争反人性所在的视角。同时,这个视角具有平民化的力度,具有无可辩驳的真实性体验,具有扫荡虚假的力量。
《纽约时报书评》:战争把雷马克打造成一个伟大的作家。他无疑是一流的巨匠,能让语言向他的意志臣服。无论是写人,还是写没有生命的自然,他的笔触都是沉着、敏感和自信的。
兰登书屋:故事里没有冒险的意识,只有青春被背叛的感觉,以及对战争貌似简单的控诉……这是为整整一代牺牲者讲述的故事。
四、电影
电影有三个版本,分别拍摄于1930年、1979年、2022年。
1930年在美国首次改编成的电影,一举荣获第3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影片奖和最佳导演奖,号称影史“最伟大的反战电影”之一。
1979年版其实是一部电视电影,以画小鸟为一条细细的长线,前后呼应,使全片显得较为紧凑。从艺术的角度看,这是小说也未能达到的高度。
而2022年的新版《西线无战事》,已确定将代表德国角逐2023年第95届奥斯卡最佳国际影片。这第三次被改编成的电影,口碑居然有8.9分(前两版分别为8.9分、8.3分)。
从贴近原著和历史真实性的角度看,从高到低,三版影片的顺序为1930、1979、2022。而从电影艺术的角度看,是倒过来的,从高到低为2022、1979、1930。但我最喜欢的是1979年版本。
三部片子都没有表现小说中捉弄老师的情节,这样处理应该比较好,毕竟鞭笞的重点是战争本身,而不是底层对战争狂热的个人。
而小说中既没有博伊默尔画的小鸟,也没有他去捉的那只蝴蝶,这是电影艺术的神来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