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器中,一个被明代文人称作“苦节君”的竹制茶灶即竹茶炉在明代兴起。竹茶炉就是用竹子作篾,编织成装饰纹路围在泥炉的四周,用于煮水烹茶。从历史上看,竹茶炉不是新鲜事物,唐宋时已经被少量用于茶事,自明代起为人所多用,从历代文献对其所记可见一斑。
唐代杜甫《观李固请司马弟山水图三首》中已有对竹茶炉的记述:“简易高人意,匡床竹火炉。寒天留远客,碧海挂新图。”宋代诗人杜耒的《寒夜》有:“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元人韩奕有《竹炉》诗:“绿玉裁成偃月形,偏宜煮雪向岩扃。虚心未许如灰死,古色人看似汗青。偶免樵柯供土锉,尚疑清籁和陶瓶。达人曾拟同天地,上有秋虫为篆铭。”明代成性《竹茶炉》:“湘竹炉头细问禅,出山何事更何年。渴心几度生尘梦,旧态常时守净娟。”明代陆勉《竹炉和韵》:“竹炉元供定中禅,久落红尘复此年。雪乳漫烹香细细,湘纹重拂翠娟娟。”明代邵宝《与客谈竹茶炉》:“松下煎茶试竹炉,涛声隐隐起风湖。老僧妙思禅机外,烧尽山泉竹未枯。”
竹子四季常青象征生命之盎然,挺拔俊逸表意正直清高,弯而不折、柔中有刚意喻做人原则,中空有节暗合虚怀若谷之高风。在文人眼中,竹是美德的物质载体、君子的象征,由是为其所爱。竹茶炉在明代地广泛使用源起僧性海与王友石。王绂,号友石,明初大画家,擅长山水,写山木竹石,妙绝一时,其墨竹被称作“明朝第一”。王绂在无锡惠山寺听松庵养病时与寺僧性海一同让竹工制作了一个上圆下方的烹茶竹炉,意寓“天圆地方”,此炉对后世文人影响很大。
明人邵宝《容春堂续集》中记:“洪武壬午春,友石公以病目寓惠山听松庵。目愈,图庐山于秋涛轩壁。其友潘克诚氏往观之,于是有竹工自湖州至庵。僧性海与友石以古制命为茶垆。友石有诗咏之,一时诸名公继作破卷。”如王绂咏曰:“僧馆高闲事事幽,竹编茶灶瀹清流...禅翁托此重开社,若个知心是赵州。”明人陶振《竹茶炉》:“惠山亭上老僧伽,斫竹编炉意自嘉...闻道万松禅榻畔,清风长日动袈裟。”成化年间的陕西左布政使盛颙作《苦竹君铭》:“肖形天地,匪冶匪陶。心存活火,声带湘涛。一滴甘露,涤我诗肠。清风两腋,洞然八荒。 ”其后,此式竹炉为明人顾元庆、高濂分别录于所著茶书《茶谱》、《茶笺》当中并广为明代茶画所绘。
入清后,乾隆帝南巡至无锡惠山听松庵,见到僧人用竹炉煮水烹茶,一下喜欢上了它,返京后遂命人仿制,造品茗专室“竹炉精舍”,每入其内均用仿自惠山听松庵的竹炉煮水烹茶并于诗中写道:“因爱惠泉编竹炉,仿为佳处置之俱。”诗后并注:“辛未南巡过惠山听松庵,爱竹炉之雅,命吴工仿制,因于此构精舍置之…。”
明代丁云鹏《煮茶图》,图中绘一湖石立于红花绿草丛中,旁有玉兰树,花朵灼灼。前设一榻,榻角置一上圆下方竹炉煮水。主人双手置膝坐于榻上候汤。榻前花石几上有茶杯、朱漆茶托、宜兴砂壶、茶叶罐、古玩、山石盆景,“一奴长须不裹头,一婢赤脚无齿”。
明代王问《煮茶图》,画面左侧小童展卷,一文士正兴致挥毫。画面右侧于地面置一方形竹炉,炉上有提梁茶壶一把,主人正于炉前夹碳烹茶。
由明代茶画还可以看到一种崭新的茶器类型出现并开始大量使用,即煮水或饮茶的提梁茶壶。明代中期以后很多茶画中都出现了有提梁结构的水壶,展现了其时茶器的一个崭新风尚。此由现存明代器物亦可考。
从考古实物上看,尤其出名的是出土于南京中华门外马家山油坊桥明代司礼太监吴经墓中的吴经提梁紫砂壶。根据墓志考证,吴经卒于嘉靖十二年,即1533年,据此可知这把壶制成于1533年之前,这是目前发现的有确切年代可考的最早的紫砂壶。这把壶的形制与明代画家王问《煮茶图》中的提梁壶非常相似,除了壶嘴位置外,提梁把手和壶腹几乎一样。凑巧的是,王问正是嘉靖十七年的进士。
后图:明.顾元庆《茶谱》所录竹茶炉
清乾隆.竹茶炉.故宫博物院藏
明.丁云鹏.《煮茶图》.无锡市博物馆藏
明.王问《煮茶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明.唐寅《事茗图》局部.故宫博物院藏
明隆庆.青花云龙纹提梁壶.故宫博物院藏
明嘉靖.吴经提梁紫砂壶.南京博物馆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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