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斯坦胡杨
故乡山水如斯。身边的人都在说，一切都还是你记忆中的模样。一圈一圈走下来，等到脚底酸胀，才发现，一切都没变。只是自己已不是当年的白衣少年。
我爱上这种表述。“后来，你走了很多路。”
【记忆中的少年】
我记得很多年前看杂志，看到一篇文章，开篇便说，“我喜欢出发”。惊艳于这样直接果断的表达。很像后来的某个兄弟跟我说，他一直在幻想有个女生看见他，走向他，说，“走吧。带我去马尔代夫。”
他
说话的时候是晚上。我们头对着头睡在两张床上，看不到彼此的眼神，只是觉得空荡的房间拓展到说不出的大，后来，好像星光射进来，月光射进来，风吹进来，海
的味道飘进来。他说起远方的阳关。天空。小岛。树。干净。简单。纯粹。明快。神奇。用了一个男生所能想到的所有美丽的词汇。他去过。因为珍惜，所以铭记。
因为记住了，所以想再体会。只是，这次希望带上一个女孩儿。
我说起我的故事，不同的工作，挣扎，纠结，选择，盲目，对生的敬畏对死的恐惧。他听着，一语不发，沉默很久之后说，听你说话像在听午夜电台。
像是应付的话。我却说不上反感。我的声音难得回归本真。好在夜色美满。
我想做个渔夫，他说。马尔代夫的渔夫生活安逸恬淡，有着类似考拉的幸福感。要么可以去深山老林做农民。守着一亩三分地，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钟灵毓秀，与世无争。他又说起到过的远方。看过的花海。农田。农家小舍。住过的蒙古包搭过的车。还有神灵一样冰冷透彻的湖泊。
他的描述有着近乎不可思议的柏拉图式的浪漫。却让人轻易沉溺其中无法自拔。
枕头有潮湿的气息。微小的感触很伤感。工作后难得有这样的谈话。尽管离开学校仿佛就是刚才的事情。
他比我小，短发，黑皮肤，小眼睛，喜欢运动。穿深色衬衫的时候，别人会说我们是兄弟。
浑然天成。
【路上】
后来，你走了很多路。后来，你不知路在何方。
走很远。一个人拍照，旅行，借住在好心的朋友家，笑着寒暄，洗过澡后裹着大衣靠着窗户看到外面夜空的繁星闪烁。空气冷得凛冽。
你
看到远方的树，盘虬卧龙空出一个莫名的大洞，足以填补所有的伤心遗憾，你看到远方的天空，奇葩一般风云变幻，给你阳光普照，给你万丈湛蓝；你看到远方的
海，比传说更美，比传说更大，比传说更远，比传说更默然；你看到远方的人们，他们看着你，有的和你一样，有的不一样。有的懂你。有的盯着你。用说不清楚的
目光。
你走着，一个人，很多路。
你
拍下樱花，绚烂如雪，不后期上传。有人回应，啊，美！啊，楼主好有勇气，我希望可以和你一样！评论你笑着看，长跨步继续向前。你比谁都清楚，回复的人，不
过回的一种寂寞心境。而你，只能是那一树樱花。开了。绚烂了。谢了。就这样。不管别人的赞叹凝视与否。自顾自倾国又倾城。花开花落年复年。你的樱花树被拍
下最美的一瞬。看客唏嘘感叹遗忘。你成长。
只是这成长，伴着花落如雨。有时候心会疼。
潮涨潮退，月落日生。你经过无数朝气清晨。那是别人沉睡的时分，你起得比太阳早，走在寂寂的街，看暮色散去人潮渐渐汹涌。太阳。你说亲爱的。太阳给予力量。温暖。和浩大的爱。你走过多少晨昏寂静。没有一个相同。
你走过不打伞的瓢泼大雨，抱着肩膀躲在树下瑟瑟发抖。你走过深一脚浅一脚的草地，虫子在脚上咬出血迹。你走过清澈的湖，期待着看到会飞翔的鱼。
这都是人生。只是人们少有心情来体会。
路还长。有一天，你会突然停下来。不是厌倦了行走。只是单纯的疲惫。走路无非逃离，无非探索，无非是证明自己还活着，无非是遇见一个未知的自己——你有没有记得问他，嗨，兄弟，我走了这么多路才遇见你。你，寂寞吗？
【冲突】
后来他离开了公司。于是天台只剩下我一个人。
半夜的时候，年轻的身体真的会失眠。默默遮掩看窗外。月色狡黠得诡异。
天台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看得见远方江水的点点粼光。路灯。行人。星星。和偌大的天幕。
烟抽不过三根。不过肺，点找了只为轻轻吞吐。仿佛闭目凝神的瞬间，自己就随着轻的烟雾飞到了天上。不颓废。无意识。只是机械地吞吐。好像是年华也可以这样大口大口在身体里穿梭。
习惯始于大三。报告论文苦不堪言。咬笔杆咬断了好几只之后去楼下买了十几块一包的烟。一块钱的打火机。是将近夏天的夜晚。后半夜。空气依旧清凉潮湿。慢慢听见鸟儿叫。车水马龙。手中的烟已经下去了一半。
失去才会懂得珍惜。健康如是，爱情如是，大多数美好的东西都如是。
后来，学生时代走远了。那些熬夜赶论文做功课的日子，好像突然成了别人幻灯片里快动作闪过的一页。
我们变成了所有矫情桥段的男女主角。
再后来，有的女孩儿劝我戒烟，有的女孩陪我抽烟。
多年以后，你可还会记得，我熬夜时的胸口疼。
【后来】
想去马尔代夫的兄弟最后回了老家，准备子承父业。却也从最低层慢慢干起，打电话给我时会说操，我买菜呢。菜市场真不是人待的地方。
听得见他背后的市井喧哗。他的声音传来，依旧是年轻的声音，少了夜里的茫然，多了的，貌似是白天的茫然。和我说不清楚的东西。
反正都在努力就是了。
每次和他打电话我都会想起许鞍华的电影。超市，马路，房间，不同的背景声，在我心里回荡许久。
他说过，要不要来我老家做主持人？
他还记得我的梦想。和怯懦。
我很好奇，却再也没有问过他。很久以后，是否还喜欢开着车，午夜狂奔？
不知道他最后走了那些路。也不知道现在是否依然在路上。
我又回来了。只是老了些。但还没有老到你不认识我。
后来，我们都走了很多路。
后来，有人哭有人笑有人辗转反侧难成眠。
后来，我终于看到了萤火虫。像是天空被打翻了，银河流到了地上。
后来，我放弃了买单反的念头。此情此景，照片会记住一瞬间，而我们，在成长。
后来，我收拾好了自己准备再出发。还有很多路要走。但不必急于一时完成所有旅行。给自己一个方向。太阳月亮星星都会升起。
【如果没有你，良辰美景堪与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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