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那些惊艳了时光的女子(六)——坚守内心勇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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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不仅砍柴人会先砍那些翘楚,谁又能不喜欢出类拔萃者呢?这篇要写的,就是《诗经》中的一位翘楚,一个极有个性的女子,更是一个让人油然起敬的女子!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

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虽速我狱,室家不足!

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虽速我讼,亦不女从!

潮湿道路露水浓,难道不想早早行,只因路上露水重。谁说麻雀没有嘴?怎么啄穿我房屋?谁说你无家未娶妻?怎么致我下牢狱?即使致我下牢狱,有家有室你难再娶!谁说老鼠没有牙,为何咬穿我墙壁?谁说你无妻无家室,为何使我入牢狱?即使让我入牢狱,我也坚决不从你!

意思很清楚,一个女子被逼做小三,女子因其已有家室坚决不从,男子竟然丧心病狂以牢狱相逼!但即使身陷囹圄,女子依然斩钉截铁:我横竖不从!

第一次读到这篇,我就被小震撼了一下:在一个女人没有任何地位的男权社会中,一个女子,拼上自己的身家性命来对抗命运,那是怎样的决绝和勇气啊。

在此,我绝不是想给这个女子立贞节牌坊,虽然在那个时代礼教已具雏形。而文中的女子,不嫁的理由也是“谁谓女无家”,就是因为男人已有了家室,所以不从。虽说那时已是一妻制,但是可以纳妾啊,男人未必就是想娶你为妻,而女子绝对是不愿做妾的,于是,矛盾产生了,而且,应当是女子的态度相当决绝,以至于那个占有欲极度强烈的卑劣男人,恼羞成怒以武力相逼迫,甚至也有得不到就毁灭之的狠毒,女人如一片飘飞的蓬草遭遇暴雨,顷刻间便被拍打在地,动弹不得。

要说那个时代,还是奴隶制到封建制的过渡,有点地位有点权势的大人老爷们娶几个妻妾都是常事,女子对此也应该是司空见惯。而这个女子,又如何死心眼一根筋,以至于弄到坐牢,而且坐在监狱中还大呼小叫“亦不女从”,那份决绝真是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怎一个刚烈桀骜了得!

那么,如果是男子娶其为妻,女子是否就从了呢?我看也未必。女子之所以抵死不嫁这个男人,除了他有妻室之外,最重要的,我想应该是她知道这个男人品质低劣绝非善类,因此即便你有钱有权,我也绝不嫁你这样的男人!但她无法直接以这种理由回绝,只好反复强调:你已有家室!但其字里行间对其卑劣品质的谴责却是明白无误的:“谁谓雀无角?何以穿我屋?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狱?”、“谁谓鼠无牙?何以穿我墉?谁谓女无家?何以速我讼”。麻雀、老鼠,在人们的眼中,都是偷食粮食的有害动物,特别是老鼠,更为人们所憎恶。可在女子的心里,这个男人连麻雀、老鼠都不如!男人的行为本身就是一个最直接的证明:我不嫁给你,你就送我进监狱!男子的阴狠毒辣可见一斑。所以,女子的“何以速我狱?”、“何以速我讼?”,批判得如此一针见血!

然而,拒绝他容易,要逃出他的魔爪又何其艰难!女子对此心知肚明: 厌浥行露,岂不夙夜,谓行多露。更深露重,道路艰险,如置身漆黑长夜,难觅辰星。也许这个女子,在对强权倔强地说出“不”的时候,她就知道,前面的道路将会充满坎坷和泥泞,但,那又如何?我就是不嫁!宁为玉碎,也不能深陷泥淖!

不是每一个人面对违背自己的事情时都能勇敢说不的!特别是面对强权的时候。齐国美丽的公主先被自己的公公强娶,后又被迫嫁给自己的继子,面对无常的命运,宣姜任由摆布,屈从了命运的安排。而这个平凡的女子,却不甘沦为玩物沦为奴仆,哪怕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守卫生命的尊严,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遵从自己的内心,追求生命的自由的,多少人在物欲、权势等外物的诱惑之下,慢慢偏离了自己的内心,成为了自己最初讨厌的那个人。你可以找无数的理由来为自己开脱,但和二千多年前的这个女子相比,你说“不”的后果有比缧绁之灾、生命之虞更严重的吗?

李清照,那个宋朝最婉约最明媚的女子,那个既聪慧又豪迈的女子,也曾无所畏惧地对生活说不!孤苦的奔逃,恓惶的心,如暴风雨中漂泊不定无力支撑的小舟,亟待一弯平静的港湾。她似乎找到了,于是,她走了进去。哪成想,那弯港湾真正觊觎的只是她的文物金石。于是,非凡的李清照,以妻告夫的形式选择离婚。然而,在宋代,无论是何原由,妻告夫,都是要坐牢的,为离开那个男人,李清照坦然地走进了监狱!

李清照就是这样一个遵从于自己内心的女子。她没有想过再婚离婚会给那些道德家多少批判的谈资吗?她不知道坐牢是怎样的困苦吗? 可这一切相对于自己的内心的声音,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她需要一个志同道合之人和她共守文物共鸣心灵,于是她再婚;他不是她生活的同行者不是她心灵的共鸣者,于是她离婚。对李清照来说,对行为对错的判断决不是道德家口中的三纲五常,从来都是内心最真实的表达。她的父亲李格非受到苏东坡“乌台诗案”的牵连,被抄家贬官,李清照向权力正炽的公公赵挺之求助被拒,李格非被一贬再贬,作为儿媳的李清照大胆指斥公公“炙手可热心可寒”!在她的心中,不是对封建家长的无条件服从,而是要发出内心最真实的声音!这是怎样的刚烈和勇气!这是怎样的一颗赤子之心啊!

和李清照相比,《行露》中的女子, 自是身份低微,但其刚烈和勇气如出一辙。其身处底层,却能无所畏惧地抗拒命运的不公,不因自己的卑微和弱小就甘心屈就于强权外力,何等难能可贵!她有自我的追求,而且坚守着这份追求,保持自我灵魂的自主和独立,更让人感到可叹可敬。

只愿在纷仍嘈杂的尘世,在人心不古的时代,每个人都能时时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对违背灵魂的人和事,能勇敢果断地说“不”,做一个真实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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