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打开手机,一条信息如霹雳般在心头震响——阿姨去世了!
虽然心里明明知道阿姨抗不过这一关,但却总残存着一丝幻想,觉得每次去看她,她都会躺在病床上,等着我问她“我想你了!你想我了吗”时,用虚弱的声音回答“想了”。
阿姨是好友的母亲,今年才六十多岁。读书时我贪恋好友家温棚里的果疏,因此经常在好友家过暑假。那时阿姨四十多岁,正是身强力壮的年纪,每日在温棚里摘菜,然后码得整整齐齐的,放在电动三轮车里,拉到集市去卖。正午时分回来,三轮车里必有卖剩下的瓜果,或者是特意买回来的时令水果,让我一饱口福。
时间久了,感情自然就深了。阿姨生病之后,经常念叨我,说想我了,让我去看她。那时,她刚刚住院,除了右臂行动不便之外,与正常人没有什么不同。我带了饭菜去看她,她就一个劲儿念叨,说我把孩子放在家里,做了饭先给她送。我问她我好不好,她满脸含笑地答“好”,那笑成月牙形的双眼,仿佛就在眼前。
吃过饭,我和好友教她穿衣服。她右臂几乎没有知觉,只靠左手将薄袄穿上,显得非常吃力,我总忍不住伸手帮她拉一拉拽一拽。偶尔她会把自己的脸蒙在袄里,左扭右转找不到出口,于是我们仨便一起大笑起来。
后来她出院回家,亲戚知道她病了,都去看她,好友炒了菜招待亲戚,她便不住地催促好友给我打电话,让我去她家吃饭,说她生病时我都给她送饭了,现在家里做了好吃的,就应该让我去吃。好友对她解释我离得远去不到,但她总是不听,仍是一个劲儿地抱怨好友做得不对。
我趁了周末回老家去看她,她正迷离了眼想睡觉。好友喊醒她,说“你闺女来看你了”,她转头看到我,便开心地笑了起来,精神也好转了,笑着和我聊天,问我妈的身体怎么样,叮嘱我带好孩子,不用去看她。我告诉她要多吃饭,好好养病,很快就会好起来的,她便用手指着头说:“这里疼呀!”我的眼泪险些掉下来,却也只能用手为她轻轻按摩。
临走时我和她告别,她躺在床上,眼睛一直看着我,让我心里酸酸的。
每隔几天,我就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我想她了,问她想我了没有。好友告诉我,她脑子里的瘤子已经压迫到了神经,她总是指着脑子喊疼。但是只要一接我的电话,她便马上忘掉了疼痛。
第二次去看她,她已经明显消瘦了,整个人没有一点精神。我喊她,她只是略微抬一下眼,便又马上闭上了。我问她还记不记得我是谁,她闭着眼,虚弱地说出我的名字。再和她说话,她就只是闭着眼睛不应了。长期卧病在床,她身上的皮肤都烂了,每动一下就疼痛难忍。帮她翻一次身,她总低声呻吟,用哀求的语气说:“别让我再疼了!”
我俯在她耳边告诉她我要走了,她只是略微哼了一声,便又沉沉睡去了。好友说,这一段她除了吃饭,便是昏睡,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
如今,她真的永远不疼了,只留下我们在这世间,任我们的心蛇噬般地疼痛。
我又去看她,却再也见不到她满脸含笑的容颜了。一幅棺木,阴阳永隔!好友一身孝衣,看到我便大哭起来。我安慰的话还没出口,眼泪便泉涌而出,忍不住抱住好友放声痛哭。众人纷纷劝说,说这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以后再也不用受罪了。这些道理我都懂,但还是希望她能在这人世间多停留些时日啊!
阿姨去了另一个世界,那里有我的很多亲人——把我带大的姥姥,最疼爱我的爸爸,还有年轻的堂哥。我想,那个世界一定没有病痛,只有快乐吧。他们在那里,一定生活得无忧而舒适吧。我听说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天上的一颗星星,就让那那亮亮的光,驱逐我们内心的凄楚吧。
想你们时,我会仰望星空,想像着我们在深情对视,我们的心,就可以越贴越近,越贴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