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早的记忆

乡情

在108国道上,有一段很陡的坡――苗家坡。在苗家坡的西边有一个村子叫宋家堡,我们家就住宋家堡。

父母经过几年的努力,省吃俭用,一年养头猪,卖了钱,再买些木料,终于在新庄基上盖了三间土木结构的厦子房,有了我们的新家。

一九七二年七月初六,那时我三岁多,母亲感觉自己快要生了,早上和父亲给生产队请了假,让父亲喊来了本家的一个妈。

在本家妈的帮助下,母亲顺利生下了弟弟。弟弟就是在新家出生的,我和两个姐姐出生在老屋。

上午收工后,好多妇女来到我家,屋里屋外都是人,她们都来看望母亲。母亲体虚,有的给帮忙做饭,有的帮忙洗衣服。更让人感动的是,母亲要排便,她们不让母亲出去,有人把便盆拿到房里。

满屋出出进进的人,浓浓的乡情刺激了我的大脑,成为我最早的记忆。

三代情

母亲生了弟弟没有几天就开始做家务了。

一天母亲在做饭,父亲拿了个鸡蛋打在铁勺里,用筷子摔匀,然后放在锅底柴火上。不一会,鸡蛋熟了的香味吸满了鼻子,我直流口水。父亲用筷子夹了一小块对我说,“给你先吃一点,你爷有病,把鸡蛋给你爷端去。”说着,父亲把那一小块喂到我嘴里。

父亲端着鸡蛋,我拉着父亲的衣裳,一路小跑跟着父亲来到爷爷住的老屋。爷爷躺在炕上,炕很高,我爬在炕边。爷爷已双目失明。

父亲说:“大,给你烂了个鸡蛋,你一吃。”爷爷说:“给我吃啥呢,你给娃吃。”父亲说:“刚给娃吃了一点,你一吃。”爷爷说:“唉,你给娃吃先,我快死得咧,给我吃顶啥呢。”我说:“爷,我大刚给我只吃了一点点。”

父亲用眼睛把我一瞪,拿筷子在我头上打了一下。我用手捂着头不敢再皮干。父亲把鸡蛋给爷爷喂了,最后用筷子在铁勺里又刮了一点渣渣给我喂了。

父亲对爷爷说:“大,你睡,我跟娃过去了。”爷爷说:“你走,把娃管好。”我说:“爷,我大就不管我,成天光知道在生产队上活。”“梆”父亲又用筷子在我头上打了一下说:“走,回。”父亲一手拿着铁勺,一手拉着我回到了家。

在弟弟刚出生不久,四十几天的时候,爷爷永远地走了。我记不起爷爷的模样,但给爷爷喂鸡蛋我一直记着。

手足情

那些年没有闲人,父母常年在生产队上活,顾不得管我们,都是大孩子管小孩子。弟弟是我带大的,父母不在时,我常和弟弟在村子里流浪。

在我六岁多的时候,在一个初冬的早上,父母给我和弟弟穿好衣服,让我们俩坐在炕上,他们要在生产队上活去,走时对我说,“跟娃坐炕上,嫑乱跑。”

我和弟弟坐在炕上一动不动。过了一会,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我们吓的更是不敢动了,只是眼睛盯着发出响声的地方。弟弟说:“哥,有老鼠我怕。”我也吓得不敢动,但仍安慰弟弟说,“不怕,有哥呢,那咱俩到外面耍走。”“走。”

我先下了炕,然后把弟弟抱下炕,锁了门到村子里耍。可大人们上活去了,大孩子都上学去了,在村子里转了转没意思,也感觉有些冷了,我和弟弟又回家了。

我把厦子门向里推了一点,脚踏在门槛上,吃力地用钥匙开着锁,可锁怎么也打不开。

没法,我和弟弟又到村里转。我们感觉更冷了,我对弟弟说:“到木子姐家去。”其实木子读女子,小时候我不会发女的音,上了学的大孩子笑话我,他们给我教会了女的发音。女子是二大的孩子。

我和弟弟来到了二大家门外。土墙,圆洞透门,门外有个大碌碡。我们冻得发抖,靠在碌碡上却不敢进,只是不停地向里边望望。

弟弟说:“哥,我冷。”我说:“来,哥把你搂上。”我也冻得发抖,想哭,但在弟弟面前装得很坚强。

不一会看见大姑从灶房端着刚蒸出的馍进了厦子房,她也看见了我和弟弟。她从房间出来向我们走来,走到我们跟前说,“你俩个碎怂站这干啥呢。”我没说啥,只“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没有别人时,我是弟弟的依靠。虽然我冻得发抖,但在弟弟面前我显得很坚强。看见大姑来了,我有了依靠,自己在弟弟面前强装的坚强瞬间化为乌有。

大姑一个手抱着弟弟,一个手拉着我的手到了房子。木子姐也在炕上,大姑把我们抱上炕,让我们坐在炕上,然后给我们俩一人拿一个热馍吃。木子姐看我们俩吃她家的馍,用眼睛直瞪。在她家里,我不敢还她。

我和弟弟在二大炕上坐了会,身上暖和了。父亲下工找到了我们。他说:“不让你俩乱跑,你俩乱跑啥呢,我在村里到处找找不到。”说着父亲抱起弟弟。我下了炕,瞪了木子姐一眼,把她刚瞪我那一下还回去,拉着父亲的衣裳回到了家。

那时缺吃少穿,农村人家很少蒸馍。婆婆是在爷爷老后的那年初冬老的。大姑来帮忙蒸馍,可能是婆婆三周年到了。

这些是我最早的记忆,充满浓浓亲情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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