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很多年以后了,我几经辗转打听到了她的所在,携着妻子去了那个地方,我不知道要和她说什么,也不知道为她做什么,就是想再看看她,远远地看着她瘦削的背影,才越发现她在我心中的重要,才越觉得我们那段时光的美好。
“今天怎么又输了?要是追三下‘中红’,前面输的就能赢回一半,就可以下决心不再赌了。”边想着自己的窘困边向餐厅的方向走去。
餐厅里十分冷清,我心里依旧盘算着赌的事,一直向前走去,直到餐厅的尽头,“先生,您打算坐到哪里?”
我转过身来,无意间发现一个冷飕飕的视线对着我,这视线似是有股魔力,我竟向她走了过去。
他一进来,我就知道他一定是输了。他走近青色的长袍,擦得黑亮的皮鞋,分头有一点点的凌乱,金丝框的眼镜,要是再夹一本书……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年了,我还是没有忘记他。“要不要帮他一把?赢了,他也许就不赌了。若是在他身上能挣一些钱,我也不介意。”我吸了一口手中的烟。
“输了吧?”我刚在她对面坐下,
“是的。”我中断了之前的种种想法看向了她。一双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眼神中除了冷漠还是冷漠,,睫毛很长,眉毛自然而黑亮,皮肤尤其白,准确地说是苍白,长的卷发有些凌乱,她正用发黄的手指夹着半段纸烟。
“你是一个老赌客?”
“我是赌窟里的花魂。”
“花魂?”
她轻叹一声“就是在最好年华里死去的人。”
我听了不禁一怔,“你是花魂。那么我呢?”
“你是初开的花,再下去你就会是全赌场的焦点,众人都喜欢围着你,那时的你开得绚烂而夺目。”说到此处她就停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某些思考或回忆当中……
那时我一天最多可以赌到十万,赢的时候很少,可我不在乎,我享受着这里的浮华,它
刺激着无比麻木的我。有时钱不够了,就去隔壁当掉一个镯子或是一件钻饰,他也和我一样,有一次他竟然把我手上的订婚戒指拽了下来,那之后我就不再想赌了……
烟烧完了,烫到了手指,我收回了思绪。
“当你当掉房子和家产,还要翻本时,你就要枯萎了。”
一番言语之后,我惊奇于她的一切。“枯萎?我为什么不是花魂?”
“没有死怎么会成魂?”
“是心死还是身死?”
“那有什么区别吗?饭后你还想赌吗?我可以帮你翻本,但翻本之后,希望你回归正途。”目前我靠替别人赌为生,但我从不希望他们回归正道,因为他们回去了,我就没有赌资了。
我也知道赌是不好的,我因一时的烦闷就找错了发泄的方式。一个月前,我还是一个中学教员,前校长因为我的才华总是对我有些偏爱。时间长了,同事们就有些不满。换了校长之后,就联合告我的状,使我失业了……不翻本,我是难以不赌下去的,可是对于她,我们才刚刚认识,这里那么多人,她为什么要帮我?不会是另有目的吧?但看样子她对于赌要比我熟悉得多,如果可以借她翻本,也不是不好。”我思考着。
看着他犹豫不定的样子,“也不是白帮你,赢一千我抽两百,但你得全权交给我。”
有了些利益关系,我便放心了一些,可毕竟还是难以全信她。
“五百,你该有吧?下午你看着我赌,输了我还你八百。”
“当真?”
“当真。”她从手上脱下一个金戒指放在我手上,她像是能读懂我的心,我打消了一些疑虑。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想,
“你有烟吗?”
“有的,等一下,”
“你也抽这个,英国产的.”
“是啊,抽了有几年了,不过现在卖这个的越来越少了,”
“霞飞路那边有一家卖。”
吃过了饭,我们便回到赌场,五百元两个小时,她赢了三百元,对于这个结果我很是满意,她说明早继续来,若是赌金再多一些她会赢得更多。
第二天一早我拿了一千块去找她,这回不到两个小时赢了八百,这使我更相信了她一些,
“下午我们再去赌吧!“
“一天我只帮你赌一次。”
“为什么?”
“原因很多,其中之一,你该回去好好睡一觉了。”
后来的几天,只要是完全交给她,每天都可以赢回一些钱,这让我十分欢喜。有一天,刚出赌场就下了很大的雨,她居然请我到她家里避雨。
推开屋门,光线很暗,一股浓重的烟味袭来。屋子有些窄小,她的床上堆了许多书和她的衣服,一个小圆桌上还有许多空烟盒。
“白天怎么不拉开窗帘?”
“你要是不习惯我就拉开。”她盈盈地一个转身,我认为这样潦倒与杂乱的生活不应该属于一个美人。
她坐在我对面,莫名地使我很平静也很安静,
“为什么我今天感到她看我的眼神不再是那么冷漠。”
后来她拿来半瓶不知名的洋酒,我们俩人一起喝了一些,就聊开了,让我没想到的是我们之间没什么隔阂,她懂得很多,对中国文化的了解也不比我少。后来,我们每天从赌场出来,都会坐在咖啡厅里一起聊聊,她善于谈话也善于倾听。
我的钱不但翻本了,她还为我赢了五千,可我一点都高兴不起来,我们因赌而联系起来,如果不赌了,我们又是怎样的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