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指地球高纬度的区域的夏季发生的晚霞与朝霞相接的现象。在这期间,整个天气会变得灰蒙蒙的。陀斯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白夜》便在这样的环境下展开,讲述了一位幻想者与少女娜丝金卡的自我剖白与爱恋的故事。
白夜,本给予人朦胧且压抑的感觉。在地广人稀的俄罗斯,白夜像是一段时间持续的“永恒”。一切在这之中讲述、发生的的事犹如回忆本身带有的磨砂与粗糙质感。“我”的曾经,“我”的城市,“我”的爱,像在意识里似发生又未发生的事,只有在每一个流泪的桥段才将各种感情放得具体,再落到实处。只有哭泣的时候,意识流的故事才变成切实的人生体验。但整个小说中,这个让读者抓住“我”的“线头”一拽就没——一条不长的断线,那一头又什么都没有牵。
幻想者的生活体验像是踩在冰上,滑一步就掉入自我怀疑的冰窟,走多了又被长久地困在现实里。“我”对娜丝金卡的剖白中有这样的描述:“那小猫受骗上当,做了孩子的俘虏,它满身尽是尘土、狼狈不堪……它用两只小爪子洗着受过侮辱的嘴脸,而且以后长时间满怀敌意地望着周围的一切。”这或许是幻想者对自身的一个隐喻。幻想者所有的天真或许与孩子们的童真有相似之处,但是孩童与现实主义者们无法完全理喻为自己构筑幻想的“壳”的幻想者们,幻想者在不被理解中被偏见伤害。于是他们对现实、对自己切实的人生体验有了怀疑与警惕,或许多出不安。
幻想者们本身就像猫那样——对周围的环境敏感,时而会有苛刻,而时而又并不在意。“我”对天花板上的蛛网便是如此,不在意时任由尘土滋生,但发现了就要会很严格的要求处理掉,甚至极度完美主义。“我”会对大街上来往的人敏感,他们在白夜到来时离开,熟悉的世界变得孤独又陌生,“我”却不知所措,又回避他人的生活。“我”对模糊不清的“生命力”极为清晰,从城市逃离的人们在自然中再次有了活力,这也似乎是白夜降临前焕发的最后一点活力。那么,在白夜来临,周围一切沦入孤寂,“我”找到的引人注目的生命力与那段时间里唯一可以切实抓住的东西,就是那位心灵上的挚友——娜丝金卡。
娜丝金卡的形象是具体的,可是又与“我”模糊的幻想相通。娜丝金卡是“我”在现实中遇到的理想中的朋友,“我”将一切情感寄予她,“我”向她剖白幻想者满足又干瘪的生活。当第一夜即将结束,“我”预料中她愉快明媚的笑没有到来,她的泪水将“我”从幻想拉入现实。娜丝金卡为“我”担忧,她恐怕“我”陷入不可脱离的虚无与自我怀疑中。而从娜丝金卡的描述中,我们又能读到一个被现实与传统束缚的女子,她被别针别在老人身旁,她没有很多机会接触新的知识。那个租客是她来到思想与理想世界的同伴,于是她答应他的诺言。
“我”爱着娜丝金卡,是友谊与灵魂共鸣让“我”找到珍视与不再失去的感觉。三个白夜是两人在“未得到”与“失去”的难言之隐中的依偎与倾述时光,可是一到清晨,白夜的“永恒”逝去,娜丝金卡的背影给幻想者留下更深的幻想。
那种失去,犹如清晨朦胧的一切在太阳初升后清晰起来。像水雾一样蒸发掉的美好,“我”感到的不是绝望,而是现实掉入“白夜”的迷茫与钝痛。
于2024年8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