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的时候,父亲在外工作,只有工作比较闲的时候才有机会周末回家。这种回家的频率一直保持到现在,我24岁。
小时候住的房子,是爷爷奶奶在县城里盖的老房子,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它建成于八十年代初,后来经过了反复的修缮,也算是附近看起来比较好的房子之一。
父亲如果不是很忙,周五的下午就能够到家,他会向北边走走,迎放学回家的我。母亲下班晚,把书包放在家里以后,父亲会让我陪他去东边走走。
顺着老宅东边的那条窄窄的水泥路,经过高高低低的房子,一片菜地呈现在眼前,这个小城西边所贩卖的蔬菜大多来自这里。菜地里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土路,用来分隔不同农家的菜地,我们一般会从这里穿过菜地,爬上一个土坡,来到这个小城最早的道路上。这条路大约有三四米宽,甚至不能够让两辆桑塔纳在这里会车。这是这个小城老城区的环城路,是一个标准的长方形环线,连方向都非常规整。这条路的规整也造就了这里的人规整的性格,诚实、笨拙。
穿过环城路,有一个长长、缓缓的下坡,坡的中间有一块平地,盖着一座全木质结构的房子。我很少见到这家人,只是觉得他们的生活习惯与我们不同,木房子、木盆、木桶,像南方来的少数民族,暂时定居在这里,还保留着家乡的生活习惯。走到坡底,又是一片田地,比之前经过的那片大很多,一半种粮食,一半种蔬菜,后来慢慢的变成蔬菜大棚、花圃温室。父亲总会感慨,大家都去种蔬菜花卉了,谁来种粮食。那时的我不明白,种蔬菜花卉能挣更多的钱啊,为什么要种粮食。
穿过这一大片田地,再往东边去,是一条河,再小一点的时候,母亲会经常带我来这条河里洗衣服。我和父亲一般不会再往东走,只是停留在这片田地里,看看田里的蔬菜,看着菜农戴着草帽挑着担子晃晃悠悠的回家,观察田间飞过的昆虫小鸟,看着太阳缓缓西沉,慢慢被刚刚走过的那个土坡遮挡。当太阳完全被土坡挡住的时候,父亲就会带着我回家。父亲穿着白色的衬衣,黑色的裤子,裤脚有一些泥点,皮鞋有一些变形,我跟在他身后,蹦蹦跳跳的,追赶在夕阳里翩翩起舞的蝴蝶。
印象最深的一次,我和父亲走到坡中间那座木房子前的平地上,父亲说要给我剪指甲,我说好。那是我记忆里他第一次给我剪指甲,也是唯一的一次。我记得那天我戴着红领巾,看着他小心翼翼地给我剪指甲,我的身高刚好到他胸前第五颗扣子的位置。那时的我,觉得自己可以永远这么高,时光可以永远这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