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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考验
晚上入睡前，青柳扒在素衣床头问：＂素衣，你怎么变出来的火呀？＂
素衣想了想说：＂以前晚上爸爸给我讲故事，讲过钻木取火的故事。食堂的饭菜我吃完了，但还是不喜欢吃，都是生的，我想要吃熟的，可是这里没有。于是我想到了我爸爸讲过的这个故事，就去试着钻木取火了。＂
＂哦，这么简单啊。＂
＂哪有那么简单！＂素衣摊开两只手掌，展开给青柳看。青柳看到素衣手心里有一道道的血痕，问：＂这是怎么回事？＂
素衣将两只手掌合在一起，作揉搓的动作，然后又夸张地手一抖，脸上做痛苦状，说：＂钻木取火伤到的。＂
青柳明白了是揉搓树枝划到的，她出去找了些干净的稀泥还有新鲜的叶子碎片，糊在素衣手掌上。
当晈洁的月光映射到铺满苔藓的岩壁上时，素衣已经倦缩成一团睡着了。
＂素衣，起来！快起来！＂
素衣揉揉腥松的双眼，她还睡够，睁开眼看了看在轻轻地拍着她的青柳，打了个呵欠，又准备睡过去。
青柳继续摇她，一边摇一边说：＂醒醒，素衣，醒醒，国师在等你呢！＂
素衣没有反应，继续睡。青柳犹豫了一会，突然一把将素衣抱了起来，然后慢慢搀着她站在地上。素衣本还想瘫倒下来继续睡，可站立的姿势很快就让她没有睡意。
素衣睁开眼睛，因为睡眠被搅乱了有些脾气，她挣脱开青柳的手，没有好气地说：＂我还想睡！我还想睡！＂
青柳慌忙抚慰她说：＂素衣，不是故意吵你不让你睡，是国师要见你，已经安排了侍卫来接你，正在外面等你呢。＂
素衣这才停止了闹腾，睡意也消散了，青柳递过来一卷叶片包卷的一滴水珠，素衣吸了一口，然后剩下的露珠拍在脸上，算是洗了把脸。
国师安排的侍卫正等在洞口，见素衣出来了，深深地鞠了一躬，称呼到：＂守护法师！＂，然后伏下身子。青柳连忙帮着素衣骑上侍卫的背上。等素衣坐好了，侍卫抬起身体，和青柳告别，背着素衣朝巢穴下层走去。
国师住的地方应该在很下层吧，素衣骑在侍卫身上，感觉沿着盘旋的大路绕了一圈又一圈，路过了大餐厅，也路过了皇宫，越走越下，已经能看到一丛丛白色蘑菇露出的伞顶。
在一个岩壁上满是苔藓，并渗出潺潺溪水挂成细细瀑布的洞口前，蚂蚁侍卫停了下来，伏下身，让素衣下来。
侍卫引领着素衣走了进去，素衣这才发现，刚才的洞口只不过是个拱洞，是第一道门，进去后，是一条并不狭长的过道，壁崖上缠绕着各种植物深入地底的根须，一直延续到另一个门洞。再走进去时，过道就像突然被撑开了一样，里面的空间突然异常宽敞高大起来，各种植物的根须层层叠叠、互相缠绕着爬满整个空间，空气湿润得凝成了一团团浮动在地面的水汽，就像进入到仙境一般。
素衣跟随着侍从走了进去，走了一段距离后，雾气渐渐散开，素衣发现正对着自己的竟是一栋古色古香的建筑，和以前素衣跟着爸爸妈妈去寺庙拜佛时看到的房子一模一样，这是人类才可能建造出的建筑，怎么在蚂蚁巢穴里也会有呢？
远远地望见国师一袭白袍，正端坐在殿堂当中，竟像个翩翩仙骨的神仙。
侍从把素衣引到殿堂外面后，对着国师双手合十，然后躬着身子慢慢退下了，只剩下正在发愣的素衣。她很好奇，为什么今天国师穿得和人类寺庙里的道士一样的衣服。
国师观察到了素衣的样子，微微一笑，扬手招呼素衣走进来。
素衣抬腿跨过对她来说有些高的门槛，低着头慢慢走进殿里。地面上，是由一片片拼成凹凸荷花图案的地砖砌成的地板，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水汽。
走到近前时，素衣学着侍从的样子，双手合十，弯腰鞠了一躬，这一下逗得国师哈哈大笑起来。她站起身来，拿起身旁的法杖，在半空中挥了一圈。
地面上的水汽开始沸腾起来，升腾起来一束束的水柱，像种子发芽生长成树苗然后茂叶繁花一般，最后变成了一棵棵雪白雪白的由雾气凝结成的圆圆树冠的树木，在素衣眼里更像是一根根牛奶棒棒糖。
地面上的水汽还在不停涌动着，逐渐幻化凝结成或跑或静谧或悠闲吃着草的各种动物，素衣看到了自己熟知的小狗、小猫、母鸡、奶牛、绵羊等各种家禽牲畜，怎么变的，这么好玩，素衣顿时兴奋了起来，一头扑向最近的一棵雾汽凝结成的大树，准备抱着这个她眼中早瞄好的特大的棒棒糖啃，没想到一下子扑了空，摔在了地上。树还立在那里，可是手上抓到的却是空的。
素衣的疯劲又上来了，她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追着那些牛羊猫狗跑，然后上去就是一阵搅和，拼命地想要把它们打散。
整个大厅都是她一个人＂咯咯咯＂嘻闹的笑声，还有玩得开心时＂卟卟卟＂吐口水的声音，大厅里早没了刚才肃穆的气氛。国师微笑着看着素衣在那玩闹，过了一会，她举起权杖，往地板上轻轻敲了一敲，所有幻化的景色全部消散不见了，素衣正玩得开心呢，一下子又扑了空。
国师轻轻地咳嗽了两声唤道：＂素衣！＂
扑了个空的素衣在地上打了滚，一骨碌爬了起来，睁着个大眼睛看了看国师，然后大声嚷着：＂我还要玩！还要玩！＂
国师微笑着问：＂好玩不好玩？＂
＂好玩！好玩！还要！＂素衣迫不及待地回答道。
＂那这么好玩，你想不想学？＂国师微笑着问道。
素衣歪着个小脑袋想了想，一双乌黑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了一圈，然后大声地回答道：＂想！＂
＂好！＂国师重新坐下，微微地合上双眼，顿了一会，然后说：＂素衣，你听好记着了，今天晚上，顺着天上最亮的一颗星的方向，你到洞外最近的一座长满蒲公英的山坡上来找我！记住，只能你一个人来。＂
素衣眨巴眨巴眼睛，似懂非懂。
国师让素衣重复一遍，素衣扳着手指头重复着：＂晚上，最亮星星的方向，外面长了蒲公英的山坡找你。＂
国师点了点头，然后用法杖在地板上顿了顿，先前的侍从从外面走了进来，鞠了一躬，原路把素衣送了回去。
一回到自己的房间，青柳就忙不迭地问国师是不是答应教素衣法术了，素衣点点头，青柳高兴地拍着素衣的手掌，说国师从来没有收过徒弟，要求奇高，素衣可是她愿意收的第一个徒弟。
素衣只是问：＂什么是徒弟？＂
青柳也回答不上来，想了办法才说：＂徒弟就是有了老师或者师父来教她学东西的人。＂
当皎浩的月光开始溜进洞穴的岩壁上时，素衣已经在青柳的帮助下收拾好了行装，青柳给素衣套上了那套茎条做成的保护装，送素衣到大门口，青柳和素衣摇手再见，剩下的路程要靠素衣自己走了。
素衣望着眼前一片黑漆漆的世界，尽管月光铺洒在树梢和叶尖上，但是没有照射到的地方就像一只看不见身影的巨大黝黑的怪兽，静静地藏匿着，准备等着猎物钻进它的陷阱里然后吞噬掉一切。
素衣走出洞口几步，脚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发起软来，那种害怕是无法控制的，从脚底一直往上蔓延到全身的害怕，外面漆黑的世界隐藏着什么危险，她一无所知，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现在害怕得想要放弃白天想学法术的约定。
前面草丛里传来各种虫鸣声，还有隐隐约约不知来由的悉悉索索声，素衣比兔子还快地又跑回了蚁巢，青柳已经回自己的洞穴休息去了。素衣躲在大门后面稳定了一会情绪，然后探出头来观望外面。
她心里打鼓要不要放弃。外面世界漆黑得吓人，和可以学法术变得好玩的诱惑相比，显然眼前的让她害怕的现实让她更想放弃。
素衣沿着岩壁来来回回走了几圈，竟然扒在一个石头上睡着了。她突然看到了爸爸和妈妈向她走过来，妈妈还张开了双臂，素衣大声喊着：＂妈妈！爸爸！＂这一喊把自己从睡梦中惊醒过来，她抬起头望下前方，没有了爸爸妈妈的身影，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清醒了过来，学好法术可以让自己变大，可以重新回到自己爸爸妈妈身边，想到这，她一下子站起身来，坚定地走出洞外。
外面一轮明月挂在天际。＂最亮的一颗星，最亮的一颗星……＂素衣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查找着夜空中哪颗星最亮。她想起爸爸曾经教给她的：＂离月亮不远的地方，有一颗星星最大最亮，叫做启明星，又叫天狼星。＂她观察着月亮身边一圈哪颗星星最大最亮，很快就找到了天狼星。素衣只犹豫了一会，然后对着那颗星星的方向，她快步跑了起来，只想快点冲到要去的地方。
叶子被刮擦得啪嚓作响，接近的虫鸣声被惊扰得愕然而止；素衣看到了面朝天狼星的方向，一丛蒲公英高高耸立在一座不算太高的山头上的剪影。她拼命地往前跑，可是前方的路黑暗得就像一张阴暗无比的巨口在等着吞掉她，素衣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恐惧，一边大声喊着爸爸妈妈一路大哭着冲上了山坡。
背对着月光，国师正坐在山头上的一座岩石上。素衣可没注意到国师在哪，她一冲到山顶，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眼泪水止不住地哗哗哗地往下掉，嘴里还喊着爸爸妈妈。
国师只是静静地安坐在原地，背着光就像一座生了根的石像。不知道哭了多久，素衣总算哭完了，她抹了一把脸上的眼泪，才注意到国师正安坐在她面前。
＂国师，呜呜⋯我到了！＂
国师面无表情，好像没听到素衣说的话。
素衣又唤了一声＂国师！＂
沉呤了好一会，国师这才微张开双目，一字一顿地说道：＂素衣，你抬头看看天。＂
素衣这才注意到天际边开始泛红，已经是拂晓时分了。
国师问：＂我要你什么时候来？＂
＂晚上！＂
＂那现在什么时候了？＂
＂⋯⋯＂
国师站起身来，简短的两句话：＂回去！晚上重新再来！＂，虽然语气不重，但素衣听到后又是两串眼泪落了下来。
一路上，素衣搭拉着小脑袋，眼泪水一直在眼眶里打着转，尽管和国师同行，但一路无语。
进到自己住的洞穴后，青柳一见素衣这般模样，也不敢多问，素衣倒在叶子床上，闷头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素衣再醒来的时候，洞里的光线已经变得灰暗，青柳不知道什么时候在素衣床边推进来一颗硕大殷红的樱桃。素衣坐起来咬了一口，这才感觉到又渴又饿，她一口气把樱桃全部啃光了，只剩一颗大大的核留在床边。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一骨碌爬起身来，冲出洞外，沿着坡道跑到蚁巢外。
远处天边的晚霞已经逐渐褪去，一颗璀璨的启明星高高挂在空中，一轮弯月悬挂在它的斜下方。
素衣站在外面，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鼓足了劲就朝着昨天的方向跑。钻进草丛的时候，周围黑咕隆冬，素衣尽管顾不了这些，但恐慎还是让她情不自禁地＂啊＂地一路大声叫着冲上了山坡。
山坡上寂静无声，各种奇怪的虫鸣在这里消失了，只有偶尔风拂过蒲公英草丛时发出的＂唰唰＂声。山顶上只有素衣一个人。
借着月光，素衣坐在昨天晚上国师坐的石头上，没坐一会，便不安份起来，先是开始剁脚，然后不停地变换坐的位置，最后趴在了石头上了。
过了一会，素衣感觉后背有人拍她，她抬起头来看，发现国师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自己身后，笑咪咪地看着她。
＂国师！＂素衣一骨碌爬起身来。
＂嗯！＂国师点点头，走到一大丛蒲公英前面，转回身。＂素衣，你准备好了吗？＂
素衣刚想问准备好什么，但很快意识到是要准备学法术了，连忙跳跃着回答：＂好了！好了！＂
＂好！＂国师将手里的法杖指向那丛蒲公英，月光下，参天大树般的蒲公英像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折弯了一般，从中间开始纷纷弯成了九十度。
＂素衣，你现在爬上去！＂
＂哦！＂素衣应了一声，不知道国师为什么要她爬上去。她走近蒲公英树丛，比划了一会，找到了其中一棵她认为最矮的蒲公英树，然后用两只手臂紧紧抱住树干，跃跃欲试地想要爬上去，可是忙乎了半天，光溜溜的树干让她怎么也爬不上去。
素衣回头看看国师，国师只是站在原地平静地看着。
素衣明白了求助是没有用的，她又再试了一次，还是爬不上去，最后素衣放弃了，她挠了挠头，四处张望了一会，观察到离这株蒲公英很近的地方，有一片长长的草的叶子正好伸展到这株蒲公英旁边。素衣顺着叶子爬了上去，叶片上凸起的经络就像不规则形状的台阶一样，正好能让素衣弓着腰攀爬上去。
素衣小心翼翼地靠近蒲公英的位置，然后慢慢地直起身子，把上半身一点点蹭过去，最后一骨碌整个身子滚到蒲公英的树干上面。
素衣趴在树干上，朝树下的国师摆着手，喊着：＂国师！我上来了＂
国师示意她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蒲公英花的位置，对素衣来说，身旁的这一大团长满绒毛的蒲公英花，在月光的映衬下，就像巨大的在夜空中绽放的雪白的礼花，更像无数根小小的奶油棒棒糖组成的一个硕大无比的大奶油棒棒糖。
突然，素衣身下的蒲公英整个动了起来，渐渐地升高了起来。素衣连忙紧紧地抱住其中一束蒲公英花，并把自己全身挪到了这束花的枝杆上。刚才弯曲的蒲公英树们开始渐渐挺直起来，不一会恢复了原形，又高高地耸立在半空中了。
月亮好像触手可及，素衣蜷曲着身体，紧紧地抱住枝干，借着月光往下看，才发现这一丛蒲公英长在山坡上的一处峭壁上，再往下黑咕隆冬的，一阵微风吹过，枝头一阵颤动，吓得素衣手脚并用，整个身子紧紧地粘在枝干上。
只听到树下国师在呼唤：＂素衣！素衣！＂
素衣抬起头，不敢太用力回答，只是＂嗯！＂了一声。
国师大声命令道：＂往山下跳下去！＂
＂什么？＂素衣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错了，没有出声。
国师再一次大声喊道：＂素衣，我要你往山下跳下去！＂
素衣这次听清楚了，她往树下喵了一眼，山下黑漆漆的感觉深不见底，国师干嘛要让我往下跳？是我惹她生气了吗？可今天并没有啊，素衣越想越委屈，又加上害怕，顿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半天素衣都不敢动弹，只是不停地哭。
国师指高了声调，对着上面的素衣大声喊道：＂我数三下你再不跳，那就不要学法术了！三、二⋯＂
还没等数到“一”，只听到素衣＂哇＂地一声大哭，然后纵身一跃，从高高的蒲公英树上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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