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岁那年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失恋。原来,我以为“失恋”对我这样的怪胎来说,不是什么大事,就像夏天里忽然下了阵雨,没几分钟,就会雨过天晴,蒸发干净,你只会期待头顶上什么时候会出现彩虹。
没想到,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走了出来。两个月,还是三个月,我记不清了,我没想到,和小雅分手后,她曾经找过我一次,情况十分的无厘头。
那天是六月份一个周日下午,我刚从家里回到校,周一就得上课了。
“哎,雅大白来了,找你的吧。”
首先是室友“金刚”发现了小雅朝我们男生宿舍这边走来。
我以为是金刚无聊开的玩笑,趿着拖鞋,走到阳台。
还真是苏雅,这女伢还很做作地戴了个帽子,像是周末刚从欧洲回来的贵妇。
等他走到男生宿舍楼外的围墙边的水泥栏杆外的时候,看见了我和金刚,“车大基,你出来?”
“搞什么卵,你在这里讲。”我光着膀子,一只脚踩着阳台的水泥外沿,像个街头流氓一样地看着她。
外面的阳光暴晒,四周没有一个人,她更显得可怜。苏雅有些微微脸发红,“出来再说。”
这时,寝室的几个龌龊室友全都围了上来,看看苏雅,又看看我,全都不怀好意地脸上挂着坏笑。
我无法,只有转身走了出门。
等我走到宿舍楼门口的时候,只见她已经站在男生食堂门口的台阶上了,居高临下地看着我。
我气不打一出来,瞥了她一眼,“什么事?”然后,点了支烟。
她皱了眉,她一直讨厌我当着她的面抽烟,“等会儿,你要去球场?”说着,她下了台阶,朝我走了两步。
我愣了下,没想到她会怎么说,我支吾了两句:“什么球场,这热天,干嘛去哪?”
她脸有些急红了,看起来要跳起来抽我的样子,“别装了,你是不是约了阿元?”
阿元是她们班的班长,是个脸白个高的男生,跟她暧昧过一段时间。
我说:“我约他,干什么,他又不会打球。”
她说:“小许说的啊,你们不是要决斗。”
“决斗?小许?”我怔住了,“什么,决斗,我和阿元决斗,像两个西部的傻逼牛仔,决斗!为什么啊?”
我又看着面前憋的脸红的苏雅,想到了小许是她们宿舍的一个调皮的室友。
“哦~为了你,我们美丽的外语系的系花,雅大白苏雅同学。”说着,我把半截烟头扔到了地上,想伸手摘了她装腔作势的破帽子。
她不说话,白着脸。
“为了你,决斗也是应该的?”我终于忍不住了,“苏雅,你也太自信了。我们分手了,我再怎么混蛋,也不会为了一个分手的女人,去跟一个莫名其妙的哈卵去~决!斗!吧!”
最后,我接了一句:“你是不是《罗马假日》看多了?”
苏雅也大声了,“阿基,你用不着,讲这么难听的,就算我们分手了,我也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对不起?你,对得起你兵哥哥。”
“我日,这跟他有什么屁关系?”她终于吐出了一个脏字。
忽然,我觉得很可笑,我跟一个分了手的女人扯什么“对得起对不起”?
我冷静了下来,又点了支烟,“别闹了,苏雅同学,你是关心阿元,还是关心我。”
她还是不说话。
“你是不是应该关心下你的正经男友。”我接着说,“你想多了,肯定是小许跟你开玩笑的。”
她要要嘴唇,然后挤出几个字:“阿基,你能把我的信还给我吗?”
“信?什么信?”话一出口,我就明白了,她是说那些情书。
“你的,我已经还给你了。”
她不说我都忘了这件事,“好,你等着,我托人还你。”
说完,我转身就走了。
没走出几步,就听得她在身后喊:“阿基。”
我下意识地就转头过去。
“干嘛?”
“不准说出去。”说完,她扶了下自己头顶的贵妇帽,转身走了。
我的心一软,不知道为什么,她被一个女生捉弄,愚蠢到相信前男友会去决斗?面对如此荒唐好笑的一件事,我竟然有些伤感起来了。
回到宿舍,围上来的都是这帮家伙的奚落,我什么都没说,我没有想到要笑出声来,反而有些忧郁,忧郁到想去找小许问问,什么丧心病狂,要把苏雅支到我面前来,来看一个“决斗”的笑话。
一连好几天,我都没看到小许,这妞想是要躲着我似的,到处都在传我和阿元决斗,小雅来救场的笑话,然后,连阿元和小雅都不见了,留着我一个人承受着滑稽荒诞的无聊玩笑。很快,我也皮糙肉厚地不管不顾起来,加上到了期末,也要复习准备考试了,我不想再挂科了,开始频频地跑起了图书馆自习室。
那天从图书馆出来,却看见一个高个脸黑的帅小子站在图书馆门口的一棵香樟树下。
是费飙,外号“肥飙”,我的环城路玩伴,后来考了武警消防队,离开了学校。我至少有三年没见过这小子了。
“妈的,你怎么晓得我在这里。”我一把薅住他的衣领,大声叫道。
“你猜。”他反手解开我的手腕,他的力量比我大多了。
“猜什么卵,肯定是我宿舍的那帮卵儿跟你讲的。”说完,我搂着他的脖子,“走,吃饭去。”
我们走了一段路,在路上的时候,我有些走神,虽然肥飙没有穿制服,我仍然能感觉到他一身紧绷的武警气息。我像每一个环城路吊儿郎当的混子一样从小就反感这没来由的做派,环城路还能出武警和军人,也算是少见。我还在胡思乱想,他忽然说:“去食堂吃吧。”
“卵儿,怎么能带你去吃食堂,吃好的去。”
“我想去食堂吃。”说着,他递给我一支烟。
我看了看他,“想感受下大学食堂的猪食,好!你莫后悔啊。”说着,接过他的烟。
食堂还好人不多,我点了两三个菜,几瓶啤酒,坐下吃没几口,肥飙眼神滴溜溜地乱转,看看男生,又看看女生。
“当兵三年,母猪变貂蝉啊。”我笑话他。
过了会儿,我又说:“莫看了,没有好看的。”
他说:“你看那边,有个女伢老是看你。”
我一听转脸,看去,竟然是苏雅的同学小许,我马上想到上周她捉弄苏雅的事情。她却冲着我,笑了笑。
“你马子吗?”他说:“哈卵阿基,我听说你谈恋爱了。把你马子喊过来,看看。”
我哭笑不得,“她是我女朋友,我挥刀自宫。”
“那你女朋友呢?”
“早分了。”我淡淡地说。
”可惜了。”他说。
“什么可惜?你没谈?”我奚落他,“以前的妹子呢?”
“莫讲了。”他腼腆地笑了笑,想要说什么,又生生地咽了下去,“一言难尽。”
我忽然忍不住说:“妈的,你看,那边有个卵儿老在看你。你认识的?”
他转过脸去,看那怪小子,“没。你搞错了吧,他应该在看那边的美女。”
没想到那个人站了起来,径直朝我们这边走了过来。
“对不起,打扰了。我知道这样有些唐突,但我想跟你们说两句。”这戴眼镜的小子说得文质彬彬。
肥飙犹豫了下,说:“好。没事,你讲。”
“我叫…”这家伙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介绍自己,说自己是数学系大三的,从什么地方来的云云...然后,他突然对肥飙问道:“你不是学生吧?”
肥飙看了看我,然后又看了看他,哭笑不得,“是的,我不是这学校的。”
“我就知道。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他接着兴奋地说,“年初的时候,有个消防员救火牺牲了你知道吗?”
我们都点点头,当时那个英雄救火的事迹闹得挺大的,连市委书记和州领导都去看了家属,参加了追悼会。
“那个救火英雄就是我朋友。”
这下,我们两个面面相觑了,我已经不记得那个消防队员的样子了,傻在那里。这倒霉小子接着问:“你也是消防员,是吗?”
肥飙点点头,“我不在小河城,我在永顺县消防队。”
那小子说着竟然哭了起来,“真巧,真巧,呜呜呜…”
“弟兄,弟兄,莫哭…”我连忙劝,已经有好几个男女生朝我们这边看来。妈的,跟电视剧认亲一样。
“能跟你说两句话,我心里好多了。”这卵儿终于止住了泪,“你不介意的话,能留个联系方式吗?”
肥飙脸有些白了,发窘,他眼巴巴地看我,期望我给他解围。
“不好吧,”我恶狠狠地说,“我的朋友不想留,你走吧。”
那小子看着黑着脸,终于识趣地道谢,悻悻地走开了。
“妈的,什么人?”我看着这小子身影骂道,说完,转过脸来,忍不住哈哈大笑肥飙。
肥飙却笑不起来,“阿基,你不觉得怪怪的吗?”
我还在笑,没说话。
“妈的,我竟然像他刚去世不久的朋友。”肥飙点了支烟,低声骂道。
我终于明白他什么意思了,“哈卵,莫乱想。你可是党员。”说着,我举起了半瓶瓶酒,“喝!”
经过这小子打岔,我们已经没了继续闲聊的心情,草草喝了几口,就起身出门了,我把肥飙送出了校门。
在公交站,我说:“肥飙,你在小河城呆几天?”
“不呆了,待会就回去,我战友已经先回去了,队里不好请假。”
我说,“走吧,下次还是请你在馆子里吃好的。”
他点点头,然后,我俩都不说话了,沉默了一段时间,车还没有来。
他忽然说:“阿基,我要结婚了。”说着,他从上衣内口袋里摸出张红色的喜帖,递给我。
我呆呆地接过,“啊,是吗,谁啊?”
“还能是谁,阿花。”他笑着说,“先摆酒,等到了龄,再登记。”
阿花是我们环城路的汽修厂的玩伴,是我们共同的“厂花”。
我还想说什么,只见车站的人有些骚动了,去汽车站的大巴来了。
我说:“卵儿,恭喜你,到时喝你的喜酒。”
他上了车,“好的,你来永顺的时候,说一声。”
我想了想,还是说:“哈卵,救火的时候,小心点,莫太拼命了。”
肥飙坐在车里,笑了,“放心,死不了。还没见你马子的呢。”
“哈卵。”我说。
(嗯,待续...假如觉得我写得差,也请不要抱怨,更不要觉得打赏浪费了两块钱,譬如在地铁口你打赏给一个弹吉他的人,你也不会抱怨他的演奏太糟糕的。是不是这样吧?最后,喜欢听故事,偶尔写故事,故事里的我,不是本宝宝。问问题,要打赏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