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翻《资治通鉴》书,读到其间汉昭帝与霍光故事,有所感悟。
汉昭帝,这位皇帝相比他的曾祖父(孝文帝刘恒)、祖父(孝景帝刘启)、父亲(孝武帝刘彻)来,似乎“相形见拙”,他曾祖父和祖父的功业,后世并称“文景之治”,汉武帝刘彻那就更不用说了。而昭帝,即便在整个汉代皇帝序列中也并不出名,然而他却是西汉中兴的关键人物。汉昭帝,名刘弗陵,为汉武帝刘彻幼子,公元前94年生人,前87年登基为帝,时年8岁,改次年年号为“始元”;公元前74年病逝,时年21岁,尊谥为孝昭皇帝。
谥号是古代帝王将相及其后妃死后,根据其生前品行给予的一个评价,分为“美、平、恶”三类。应当说,在汉代这个评价基本还是比较中肯的,不似唐以后基本不再为皇帝上“恶谥”了。
那怎样的品行才能谥“昭”呢?择“谥法”中的一二点来说,就是威仪恭明曰昭;明德有功曰昭;智能察微曰昭;德辉内蕴曰昭。由此可以看出,汉昭帝在位时基本品行是以“明德”为主要标志的。一个8岁登基、21岁病逝的皇帝,何以能被谥为“昭”呢?原因有很多,我的感悟是,既有汉昭帝本身的素质,也有霍光这位辅政大臣的功劳。
说起霍光,如果对历史没有什么兴趣的话,今天知道此人姓名的估计也不会多,但提起他同父异母的哥哥,却是人尽皆知——霍去病,那句“匈奴未灭,何以家为?”名言的版权人。其实,霍光本人在汉代历史上的地位和作用要远远超过霍去病,以臣子身份废立皇帝却依旧被评价为忠臣的,在中国历史上并不多,霍光即是一位。我所读到的,正是《资治通鉴》中关于他和汉昭帝的一则小故事。
汉后元二年(公元前87年),汉武帝临终时任命霍光为大司马、大将军,与金日磾、上官桀、桑弘羊一同辅佐时年8岁的汉昭帝。
次年始元元年(公元前86年)九月,金日磾病逝。当时,他的两个儿子金赏、金建因和汉昭帝年龄差不多,都在宫内陪伴汉昭帝。金日磾病逝后,金赏继承了其父的侯爵位,而金建没有。于是,汉昭帝问霍光:“金家的兄弟两人,不能让他们都得到侯爵位吗?”霍光回答:“金赏的爵位是继承父亲的。”昭帝笑着说:“侯爵不侯爵的,不是我和霍将军两个人的一句话吗?”霍光回答:“先皇帝有规定,只有立功才能封侯。”汉昭帝听了之后,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原文为:九月,丙子,秺敬侯金日磾薨。初,武帝病,有遗诏,封金日磾为秺侯,上官桀为安阳侯,霍光为博陆侯;皆以前捕反者马何罗等功封。日磾以帝少,不受封,光等亦不敢受。及日磾病困,光白封,日磾卧受印绶;一日薨。日磾两子赏、建俱侍中,与帝略同年,共卧起。赏为奉车,建驸马都尉。及赏嗣侯,佩两绶,上谓霍将军曰:“金氏兄弟两人,不可使俱两绶邪?”对曰:“赏自嗣父为侯耳。”上笑曰:“侯不在我与将军乎?”对曰:“先帝之约,有功乃得封侯。”遂止。)
公元前86年,汉昭帝9岁,在霍光提出“先帝之约,有功乃得封侯。”的意见后,即能虚心接受,放弃自己的错误想法,不可谓不明德。当然,其中有部分因素可能是,对于一个9岁的儿皇帝而言,可能对霍光手中掌握的势力感到害怕而作出的妥协和让步。但接受规则意识(“先帝有约”),对于其今后的成长却不无益处。同样,霍光的应对体现了一名托孤之臣的本分,没有因为对方是皇帝就放弃了自己信奉的规则,尤其是皇帝在嬉笑中把“封侯”这个国家“公器”当做个人私产,与之讨价还价时,霍光顶住了“诱惑”——这个诱惑显而易见,就是这次是皇帝有需求,想要随意封侯(“侯不在我与将军乎?”);此事一旦成功,霍光必然可以以此为例,同样要求皇帝也给予他封侯或相等的权力。然而,霍光并没有这么做,而是义正词严地驳斥了皇帝的荒唐想法,既坚持了规则,又教育了年幼的皇帝。
我想,正是这样坚持规则的做法,在年幼的汉昭帝心中播下了“明德”的种子,让他在尽管短暂的皇帝生涯中建立并始终保持了治国理政的“规则意识”。这一点对教育孩子而言,也同样重要——用规则约束孩子,用爱包容和激励孩子,这才是好的教育。
故不依规矩,安得谥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