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走的很突然,他在学校做宿管员,想趁暑期检查一下身体,却没想到一脚迈进医院,却再也没有醒过来。我今天不想说那场医疗事故,只想记下爸爸曾经的点点滴滴。
十月初一,是回家给爸爸上坟的日子,今天气温骤降,还刮着西北风,我的心情愈加沉重,我和弟弟弟媳先去了姥姥家拿钥匙,小时候,姥姥家是多么热闹,可现在却也呈现一片凄凉,秋冬的冷风扫着地上凄凉的落叶,迎合着我的悲凉!
回到家,打开紧锁的大门,院子里一片凄冷的景象,今天爸爸走了八十六天了,院子里的月季花在杂草中开放,花池子里的枸杞蔓延到了正门口的台阶上,枸杞变红了的日子,爸爸就喜欢去堤坝上摘枸杞,回来后晒到妈妈用高粱杆编的盖子上,偶尔会有几个掉到花池里吧,竟然长出了枝蔓结了果,如果爸爸还在,他会把它们捡起来放到池子边上,无论花池子里长出什么来,爸爸都不让拔掉,他说这样多好,显得热闹,可现在,除了花池子依然热闹,家里再也没有了一点声响,再也没有了村子里的大叔大伯婶子大娘们因为几块钱麻将的账大喊着的争论声了,记得每次掀开门帘进去,都有他们开玩笑的声音,闺女又给你爸送好吃的了?给他送啥啊反正也舍不得吃,都给卖了。
爸爸的小卖部开了一辈子,这样的小生意注定他一辈子过的很谨慎,有时给他送了好吃的,如果有人想要,他就会卖掉些,那天我开玩笑说,我直接给你钱得了,省的你卖。但是说说而已,他不缺钱,只是节省惯了。
那时候,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跟老公一块儿开车回家看父母,车子启动的那一刻给爸爸打个电话,然后一路畅想那个承载我幸福的小院里,妈妈在准备饭菜,爸爸领小侄女在街口,边和人唠嗑边等我们。有时候是在牌桌上等我们,然而如今,没了爸爸,街道口都显得那么凄凉,偶尔一两个年事已高无人照管的老人插着袖口,眼角流着迎风泪,呆呆地望着我们,更成了这份凄凉风景的点缀。他们都曾是爸爸年轻时的牌友。想着那时的那份热闹,我以为那会是永远,至少不会这么快嘎然而止,然而今天,那些热闹成了永远的回忆。
我们拿了纸钱要去爸爸的坟地,弟弟锁上门,也把我的回忆阻断。
把车子停到路边,我们三个默不作声的提着东西,低头朝着那座孤零零的小土堆走着,爸爸走时玉米棒子快要收了,现在,青青的麦苗已经在风中摇摆,远处传来为已亡人祭拜的隐隐的哭声,弟弟忙着往已亡的爷爷和奶奶的坟头压着纸钱,我跪在地上默默的流着泪,我不知道对爸爸说些什么,只是想他,妈妈说爸爸托梦给她说想喝玉米面糊糊,早晨起来我为爸爸做好了玉米粥,装到饭盒里,就像他住院期间送饭一样,弟弟把粥倒到爸爸坟头,弟妹为爸爸带来半瓶酒,记得爸爸住院前那天在我家喝着小酒聊着天,我那天身体原因没有陪爸爸喝,还想下次爸爸来了陪他喝一杯,却没想到成了永远的遗憾。
深秋的西北风已有了些许凉意,我们三个默不作声的流着泪,把吃的东西掰开撒到坟头,把纸钱烧着,磕过头后起身离开。
一阵风吹来,身后的纸钱被风吹到风中,像飞舞的黑蝴蝶!
这些飞舞的蝴蝶把我带到了火化那天,火葬场漫天卷地的黑蝴蝶,在人们悲戚的哭声中肆意的翻滚,我最后一次抚摸着爸爸冰冷的脸庞,下一分钟他就会被推入火化炉,那一刻,我不知道自己是麻木还是痛到了极点,没有了眼泪,没有了哭泣。
火葬场有为亲人烧纸钱提供的场地,我被他们搀扶着到了那边,我看到了爸爸的照片,被放在一个角落里,前面大堆的纸钱在燃烧,我的眼泪决了堤,爸爸的脸在火焰后面晃动,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没了,他真的走了,我的生活里再也没有父亲,我以后的日子他将不再参与,我再也无法给他送好吃的,再也无法埋怨他炒菜太咸,再也不能有任何期盼,多想像不谙世事的小侄女一样啊,体会不到痛苦,就在上午,小侄女还在表演爷爷教给他的骑马舞,天真烂漫的样子根本不知道最爱她的爷爷不是睡着了,而是长眠了,她为爷爷藏起来的面包爷爷再也吃不到了,爷爷再也不会开着电动三轮车带她去买小包子了!
看着漫天的黑蝴蝶飞啊飞,好像在簇拥着他步入天堂!
爸爸的突然离去,让我知道,以往任何的痛,不过都是无病呻吟,这种无法挽回的失去,让我无法独处,痛苦就像一只无所不能无处不在的魔爪,可以伸到你的任何空闲时间,骑车走在路上,突然就会泪流满面,给孩子检查作业,眼泪都会被孩子发现,睡觉前放下手机那一瞬间,突然就会喉咙堵的发慌,即使和朋友吃饭,情绪也会瞬间低落。
妈妈说,这就是他的命,算命的说,他今年有个坎,过不去也就过不去了,他的命就停留在六十二岁。
也许,这样的说法真的可以缓解一下我们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