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人间的缘份,已经尽了。”
小雪转头去看阿迅,少年的侧颜竟有些许冷酷,生冷无情的样子,小雪第一次见到。
“我知道。要不然,他怎么会不来找我?”
冷月清辉,小雪的皮肤上起了一层细密的寒粒。
“这天地于我,是一个大大的孤儿院。”小雪说完,露出一个凄惨的笑容。眼中的雾气凝结,但她没有让泪水滴落,而是生生地噎了回去。
她感觉到身旁的阿迅在她肩上的手紧了紧。
“我才是个孤儿呢。可是、我们现在、有了彼此啊!”阿迅缓缓的,一句一顿的说。
“可是你说,为什么不能让我们和一家人一起呢?”
“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下母。吾不知其名,强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为什么?你要背《道德经》?难道我们境遇跟《道德经》有关系?”
“你可知道家白日飞升的故事?”
“我只知道一个抱朴子。”
“嗯,抱朴子,对,葛洪夫妇,后来隐居罗浮山,神仙眷侣,无需再多了,我们不能那么贪心是不是?”阿迅看着小雪说。
小雪知道,阿迅想逗她开心。
1000年人世历程,即便只是冬天出来转转,那也看过了太多的人世沧桑。所以阿迅的时间还有阿迅的情感,一定跟她不一样。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短短的活了20多年而已。放不下家人,放不下亲情是自然的。但她不想再多说了。因为现在,她也只有阿迅了。
此后将有100年寂兮廖兮的孤清岁月,到那时,她便也有这样的心境了吧。
山月的清辉同样照着被废弃多年的两个院落。
曾经的国有林场,曾经的山间的知青点,特殊的年代里,这里活动着很多年轻的生命。
轮椅转动发出轻微的机械声,摆着铜镜的房间里,铜镜已经消失不见。而墙上一面普通的玻璃镜面上有了一点轻微的裂痕。不长,从中心到一侧的边角,但却清晰可见。
部下见他回来,全都从椅子上站起来,起身肃立迎接。
“夜深了,出去吧,小心点儿,别在这儿山里,那畜生知道咱们在这儿了。”
有几个部下依言出去了,深夜里,一个个身影都轻飘飘的,不像是人走路的样子,倒像是鬼魂漂移。
有两个没有走,仍立在当地。
“那个警察的情况查清楚了。”
一叠纸张递上来,还有图片。
柳勇快速的翻阅了一下,又从头看起,足足看了五分钟。
“你怎么看?”柳勇问身旁的人。
一只手接过了那些纸张,空空的袖管里,伸出来的是白骨。
“都这样了,你怎么不跟他们一块儿去呢?”柳勇有些责怪。
“还行,不急这一时,跟你说完了这个事儿我就去。”
“去的时候,千万小心。”
“我知道。若见了那畜生,我就遁地,十八层地狱里的苦我也不是没吃过。”
“好,天明之前,你们若有不回来的,我就再去走一遭,只要魂魄还在……”
“大哥,你刚刚……”
“没事,她既然收了我,就不会让我死。她虽然奈何不了那个畜生,但她能救我,那畜生也奈何不了她。幽冥之下的魂海,他到不了。说说那个警察。”
“这事儿,是托我呢还活着弟弟调查的,这小子是个黑客,天才。别看这些材料挺零散的,但是收集起来,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靳如雪是被拐卖的,虽然不知道她是从什么地方被拐来的,但看她的经历,必是我们这几个家族的人,又是那样的面貌,一定是千瓣中的一个呀。”
“你们两个赶紧去吸些阳气,我去见那个警察。”
“大哥!”
“没准儿,是亲戚呢。”柳勇俊美的半边脸露出一抹笑意。
山间的月亮起的晚,此刻,升到中天,应该已经是下半夜了吧。
老陈一行仍沿着车辙的痕迹在山间跋涉,他的车子准确的在树从中间闪转腾挪,猿猴一般灵活的开到了那个废弃的采石场。
车子当时是能够达到的最大速度,广义的长白山是指吉林、辽宁、黑龙江三省东部山地以及俄罗斯远东和朝鲜半岛诸多余脉的总称。即便狭义的长白山也包括白山市东南部地区,东经127°40'~128°16',北纬41°35'~42°25'之间的地带,是中朝两国界山,范围依然广大,此刻,以老陈所知的地理知识,已经不知自己身处何处了。
唯有那清晰可见的车辙,似乎是重返人间的通路。
深冬的密林中,有厚厚的积雪,他们所经之处,鸟兽绝迹,除了月亮的清辉和高耸的树木,只有这一小队孤寂的行人,他们又冷又饿,兼精神涣散,没有人说话,只是机械的行进。
越向前走,情形越让人绝望,车辙一直向前延伸,两边是一样的林一样的木,无论是向前看还是回头望,都是一样的景致,老陈已经在沿途经过的树上做了标记,他们并没有走重复的路,看来,是这段路太长了。
眼看着月亮轨迹渐渐偏移,郭广生的儿子,停住了脚骂道:“那个阴阳怪气的瘸子,是个什么鸟儿啊?山神老爷咋不灭了他呢?”
“你说呢?”阴恻恻的声音响起,再抬头,前方一棵高树下,一人一椅。
郭广生的儿子一脚没站住,被身后的老陈扶了一下。后者定了定神,越过他向前走了几步,将众人挡在身后。
“柳先生深夜来,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你看,我就知道陈先生是位爽快人。有话!这话,还不能当着别人的面说,你到我跟前来可好?”
老陈闻言毫不犹豫大步向前,却听老村长在后面叫他:“你干啥去?咋回事儿啊?”
“叔,你别担心。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柳勇的笑声,不远不近的,好像在众人的耳边环绕着。有几个年轻人伸手堵住了耳朵,只是那声音丝丝缕缕,象游动的银针,还是能钻进耳朵里。
“别怕,你们虽然分不清哪是真神,但我从不伤无辜。”未了,柳勇还加了这么一句。
说话间,老陈距柳勇只有三五步了。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他们听不见了。”
“我来,只想问你一件事。靳如雪,在她后颈发丝下边靠右一点儿。是不是有一个花瓣形状的痣,比女孩子的指甲小一点。”
“你认得她?!”老陈登时变色,呼吸急促,双手握拳,因为牙齿用力的咬颌,腮骨愣愣地突了出来。
“冷静一点儿吧。我认识她又能如何呢?就算是我认识她,我那时,不过是个小孩子,顶多膝下承欢,又能起什么作用?”
“你把话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你也知道,我到这山上来,有我的目的。靳如雪的前因后果,我的确知道。但你得拿出点儿东西来换,你帮我办三件事吧,眼下这一件,解散了这些乌合之众。我就告诉你,靳如雪是谁?”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你为什么在靳如雪死后到这地方来呢?难道不是她对你说她是从大雪纷飞的地方来的吗?大雪纷飞,山脉连绵,长河入海,可不就是中国东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