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封家书

老爸:

有多少年没有给你写信了,其实已经记不得了。我如果认认真真的开始想,整个童年的时光没写过、学生时代没写过、好像有一次惹你生气的时候有写过一次,索性也当做没写过吧,因为实在是没有什么印象。

最近正在看《亲爱的安德烈》,深深的被触动到了。这本书是母亲和18岁儿子的所有通信,母亲在香港,儿子在德国,但是因为一直通着信,彼此的情感一直在升华。

我就突然想到,我应该给你写封信,我在北京、你在老家见字如见面,虽然你并不识太多字。但我希望身边人可以念给你听。

你现在时常会陷入神志不清的状况,而我现在才知道一直以来我什么也都没有为你做过,只有那些并不理智的怨恨。你和妈妈分开了20多年,我的人格时常会被割裂。因为我可能什么事情都没有做,就会被指责,仅仅是因为站错了队。

老爸,你知道吗?我真的是你的孩子,因为我跟你一样特别的倔强。我记得有一年我们赌气,彼此都不联系有四个月,终于有一个节日的机会,我想我还是打个电话吧,结果那一次也并不愉快,我不知道是哪一根刺横在我心里永远都拔不出来,时时在作痛。其实我是多么希望可以静静的坐下来跟你好好聊聊天。

我想你可能是那位既倔强又懦弱,既勇敢又喜欢退缩,有时候非常自大,有时候又可以低入尘埃里的中国男人。你喝着大酒的时候在想些什么呢,你当年是不是也纠结着很多人和事,一团乱麻呢。。我现在发现我对你一无所知,而你现在还有哪些话想对我说吗?记忆中很多时间段是空白的,即便小时候你可能也经常会离家很久,妈妈说你去创业了,正式工作也不要了,您这一生是不是也放荡不羁爱自由啊。

老爸,生活真的是不易的,虽然你从来没有问过我都经历过什么,我和妈妈挣扎过哪些事情,但是我特别想跟你说,在我最无助的时候好像也有想过你,但并不是很强烈。因为我知道告诉你了,好像也没有什么用。也许是被拒绝已经成了习惯,也许我们一直没有找到彼此愉快沟通的方式?

我们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呀?我们为什么要彼此碰撞彼此伤害呢?是不是因为我跟你太像,但是我又不希望像你。小的时候,每次我说还是跟妈妈和好吧,你就一定会直接把我骂回去。你一次次把我梦想中的家庭碾碎,于是我就越来越狠你。离婚后妈妈时常进抢救室,只有我在她的身边无依无靠,我那个时候也在恨你抛弃了我们。。现在想想,我想的根本就不切实际,两个没有共同的价值观生生的捆绑在一起,对彼此都是折磨。

我上大学的时候,那时候快离开老家了,你躺在炕上,双手撑着脑袋,我对你说:“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报那么远的地方,因为我在哪里都没有家,我想离你远远的,看不到你,我不会难受。”我记得当时你哭了,你很少在我面前哭,是不是你也不希望生活就这样变成了这样。

我有时候也在思考,怎么就来到了这个世界上,面对我们这样一个破碎的家庭。有时候我在想我是不是走错了路去错了地方。。但是没有你和妈妈怎么会有我,我没有权利去要求拥有一个完美的父亲,因为一旦带着一种标准去看待你们,我就不会好好的去感受你对我的爱,我记得你带着我溜冰滑爬犁,冰天雪地的白茫茫的一片,我坐在爬犁上一颠儿一颠儿;我记得你背着我去医院,我没哭也没喊疼,你说这孩子是不是傻掉了;我记得你很喜欢收集我的照片,就是那种证件照你也会收起来,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会不会经常指着那个头像自言自语?你总说:“爸这辈子就攒下你这么一个混蛋啊。”我听着心里也会不停的翻腾。

老爸,你老实巴交一辈子,没少吃亏没少受骗,生活辜负了你,你却喝过大酒之后仰天长啸,但是那么多的无奈全部一味侵染在一缸一缸的酒里,你的身体才出现如此大的状况啊!!妈因为你喝酒跟你斗争了十年,有些嗜好成了瘾就控制了你整个人生。

老爸,你的女儿还是那个很笨很老实很倔强的怂货。不会阿谀奉承,只会直来直去,所以这么些年没什么大长进,还倔强着假装没事儿人样的活着。有一个英文单词叫做loser,我觉得有时候我就是个loser,我很喜欢逃避问题,包括面对现在重病的你,我真的不希望它是真的,我真的不想它是真的。我已经开始深深的自责自己为什么我放不下那些怨恨,为什么我不天天黏着你给你打电话。

我知道你从来没有指望过我成为一个优秀的人,你只希望我快乐。你不像妈妈对我要求特别高,你总说老百姓啊,有口吃的就行了。但是我现在真的多么希望我优秀起来,如果我足够优秀,我就不会让你现在这么难过这么遭罪。

老爸,我知道,你现在还是能听到的,可以听到的,你让身边人念给你听。咱们家只剩下我一个劳动力了,我现在不能放弃工作,如果我跑去照顾你,未来咱们家的经济就全断了。虽然工资是微薄的,定期还要偿还母亲的医疗费,但还是有希望越来越好,我会更加努力!

你会不会怪我现在不能在你身边,如果文字可以疗伤,它会把我们父女这么多年的伤痛慢慢抚平吗?我在给你写信的时候流了很多泪,我希望我可以养成一个习惯,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写一封,这样我觉得我的生命跟你有了更加深度的连接。我相信你在听这封信的时候会是明白的。

有人说父母是孩子的信仰,你就是我的信仰,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加油老爸!!

                                                        不孝女~丹

                                                          2017.7.6

认认真真的给父母写封信吧,我们对于父母知道的还是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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