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 • 谢家
东晋这个王朝由西晋王族南逃后建立,偏安于长江南岸。此后历史上还有类似的王朝,南宋以及南明。东晋有105年,南宋有153年,南明仅有18年,因此,南明只是昙花一现,而东晋与南宋则有时间留下一些独特的东西。
对东晋来说,偏安是它生存下去的办法,因此,与其他大气磅礴的王朝相比,它显得尤其不求上进。这个时代,上层社会的人们在清谈、喝酒或者嗑药。既然谈政事不被皇帝所允许,那就谈些遥远的大而无当的想法吧。至于酒与药,则能使人们忘记长江以北那些虎视眈眈的外族。想想看,这是一个多么糟糕的王朝,生活在这个时代的人们是多么的憋屈。当然,这种状况并不是东晋王朝的全部,这里还有另外一些人的生活,该恬静还是恬静,世事纷扰,且去平静面对。
西晋最后一个皇帝司马邺被俘后,司马睿在建邺(南京)成了晋元帝,东晋王朝开始了。
司马睿能在建邺扎根与王导的眼光是分不开的。“八王之乱”时,司马睿曾跟随司马越跟司马颖干过架,输了,司马越逃回封地东海,司马睿做了司马颖的俘虏。虽然司马颖没把司马睿怎么样,但不久,司马睿的叔叔得罪了司马颖,被杀,司马睿怕了,赶紧逃,他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此时朋友王导建议他将目光投向江南,建邺这地方不错,去那吧。于是,司马睿申请调动工作,到建邺做了都督。
王导出自琅琊王家,标准的名门望族,前有“卧冰求鲤”的王祥,名列“二十四孝”之一,后有“竹林七贤”的王戎。
王敦作为王导的族兄,在司马睿称帝时也出了大力,但他为人与王导大不相同,一颗野心肿胀,最终按耐不住,叛乱了。
王敦带兵直奔建邺,司马睿没办法,只好与他讲和。此时情况微妙,王导要是也使坏,司马的天下怕是要变了,但他力挽狂澜,阻止局面进一步恶化,王敦闹了个没趣,带兵离开建邺,叛乱算是平息了,王家依然是名门望族。
恼人的是,王羲之的亲事被伯父王敦搅黄了。他的未婚妻为周莹,周顗的女儿,王敦进建邺城的时候,将周顗杀了。得,亲家成了仇家,王羲之不可能与周莹结婚了,两人只好相对垂泪,黯然分手。
不过,王羲之尚未从哀伤中走出来,桃花运就来了。郗鉴派人到王家选女婿,王家儿郎个个一本正经,等待挑选。唯有王羲之坦腹东床,毫不在乎。这事也好解释,因为此时他还不想做谁的女婿。
郗鉴派人来王家选女婿当然是一种政治投机,但选谁做女婿事关女儿的终身幸福,不可马虎。郗鉴听人汇报之后,觉得王羲之有意思,就选他。《晋书》上这么说,“时太尉郗鉴使门生求女婿于导,导令就东厢遍观子弟。门生归,谓鉴曰:‘王氏诸少并佳,然闻信至,咸自矜持。惟一人在东床坦腹食,独若不闻。’鉴曰:‘正此佳婿邪!’访之,乃羲之也,遂以女妻之。”
王羲之不在乎,反倒让郗鉴很欣赏。这事只能说郗鉴看人眼光独到。但王羲之被选上之后也没什么好惊喜的,拖了大半年才与郗璇完婚。当然,完婚之后情形就变了,郗璇娇滴滴大美女,王羲之爱都来不及。此后,郗璇为王羲之生了七儿一女。这在妻妾成群的社会里,比较少见。王羲之一心一意爱郗璇,别的女人根本没机会。这些孩子长大后,自然是王家儿郎的生力军。当然,由于个性不同,际遇不同,人生也就不同。
王羲之为人豁达潇洒,喜欢与文人雅士交流唱和,他在会稽,做过不少雅事,譬如与众人共聚兰亭,坐在水边,玩“曲水流觞”的游戏。天高云淡,一群雅士将尘世烦忧抛到一边,尽情作乐,这便是东晋的现状。
这群人中间,便有谢安。
谢家虽不及王家这般显赫,但也算名门望族。谢安的祖父谢衡,西晋有名的儒学家。父亲谢裒,南渡后在东晋任过吏部尚书等要职。只是,谢安不愿在官场沉浮,他做过一段短时间的官,便逃回家过逍遥日子。这种行为让他的妻子很不解,确实,谢家兄弟个个权高位重,谢安这般不求上进,实在让人失望。但谢安自有想法,哥哥弟弟都在官场,谢家有他们撑着,没事。不过后来情况变了,哥哥谢奕病死,弟弟谢万带兵打仗失败后被贬,这时谢家需要谢安出来撑门面。因此,当桓温向谢安伸出橄榄枝时,谢安接受了他的邀请,出任司马一职。此后,谢安正式踏上仕途,不再言退,一直做到宰相。
子弟们
谢奕是谢道韫的父亲,他病逝时谢道韫还很小。因此,在谢道韫的成长过程中,谢安不由自主地充当起父亲的角色。谢道韫长大后,谢安还帮她挑选了夫婿。
《晋书》中记载了一则小故事,谢安召集了一群孩子准备考考他们,恰逢下雪,“安曰:‘何所似也?’安兄子朗曰:‘散盐空中差可拟。’道韫曰:‘未若柳絮因风起。’安大悦。”将飘飘洒洒的雪花比作飞絮,显然,谢道韫的想象更为得体,小小年纪便晶莹剔透,谢安对这个侄女自然厚爱有加。
谢安在谢道韫的亲事上可是费了一番脑筋。名门望族自然是首选,家长还要人品棒。谢安与王羲之交好,因此王家儿郎成了首选对象。至于为何挑选王凝之,大概看中他忠厚老实吧。谢安的想法虽然不无道理,但对谢道韫来说,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
王家儿郎有个特点,随老爸,一手好书法,黄伯思在《东观徐论》中说,“王氏凝、操、徽、涣之四子书,与子敬书俱传,皆得家范,而体各不同。凝之得其韵,操之得其体,徽之得其势,焕之得其貌,献之得其源。”但除了书法,个性差异就大了。他们中间,王徽之最随性。刚开始,谢安看好他,觉得这娃最像王羲之,但是,精明的谢安很快发觉他实在不靠谱,不能放心,犹豫再三,稳妥为上,选了老实巴交的王凝之。
关于王徽之的不靠谱,江湖上有个传说,“(徽之)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瞧瞧这娃,心中一有闪念,便立马行动,闪念过后,便立马放弃之前的行动。唉,随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了,若是哪个女人跟他过日子,大概只能当他是风筝,随风飘。
王献之虽是兄弟中最小的,但风度则是最好。且说他与王徽之“曾俱坐一室,上忽发火。(徽之)遽走避,不惶取屐;(献之)神色恬然,徐唤左右,扶凭而出,不异平常。世以此定二王神宇。”可见,王献之才得了王羲之的真髓,谢安真是看走眼了。
谢道韫嫁于王凝之后,失望难掩,她回娘家时,谢安安慰她,“王郎,逸少之子,人才亦不恶,汝何以恨乃尔?”
显然,谢安对侄女的亲事很上心,谢道韫嫁人后快不快乐,也在他关心的范围之内。谢安的想法应该与大多数人一样,老公名门望族,人又老实,好得很啊。但是,精神交流对谢道韫来说,也很重要啊。所以她感慨了一句,“一门叔父则有阿大、中郎,群从兄弟复有封、胡、羯、末,不意天壤之中乃有王郎!”
这句话里的情感实在复杂,“我们谢家,个个都是杰出人才,卓越不凡。可我没想到的是,天下竟然还有像王凝之这样的平庸之辈。”
要说谢家的牛人,确实有超过王家的趋势。后来“淝水之战”中,谢玄使计谋让前秦的苻坚吃了大亏,苻坚也挺配合,干脆“风声鹤唳草木皆兵”,败得一塌糊涂,此后一蹶不振,被后秦的姚苌给杀了。
苻坚原本在长江之北,日子过得潇洒,东晋在他眼里,就是一块肥肉。383年,他再也按耐不住,率兵前来。要不要与苻坚开战?东晋分成两派,一派主战,一派主和。说实话,每到紧要关头,人就会自动分为两派,孰优孰劣?那得看当时的情形。东晋军队八万,前秦军队八十万,若是开战,鸡蛋碰石头。
但是,鸡蛋居然碰碎了石头。
谢家人在战场上举重若轻,曾经红极一时的王家人呢?还真找不到。这么说吧,时过境迁了,谢安此时为当朝宰相,谢家人上台面的机会自然多。至于王家儿郎,有点吊儿郎当。就说王徽之吧,曾在桓冲军中担任骑兵参军一职,不过,他根本就没想好好干,《世说新语》里记着这事,“桓问曰:卿何署?答曰:不知何署,时见牵马来,似是马曹。桓又问:官有几马?答曰:不问马,何由知其数?又问:马比死多少?答曰:未知生,焉知死?”唉,把桓冲愁得,这如何是好。
后来,王徽之做黄门侍郎时,干脆辞职回家,逍遥自在去了。这也难怪,王羲之置了很多地产,子孙吃用不愁,官场的拘束受不了,不如回家。
不过,即使像谢玄这样有才干的男人,谢道韫也一样对他有要求,“汝何以都不复进?为是尘务经心,天分有限?”
谢玄是谢道韫的堂弟,想必听了质问,也有些汗颜。不过,这难免不让谢道韫显出女教导主任的形象。
生活表象
聪明的谢道韫大概已感觉到与王凝之一起生活的后果,这人太平庸,乱世中,只怕自保都难。她需要与自己智商相匹配的男人,但是,世事弄人,居然要与王凝之过一辈子。唉,除了表示不满之外,还能咋办。
那么,谢道韫在王家生活,心中是不是半点涟漪未起,那倒不是。有一则故事表明,谢道韫颇为欣赏王献之,“凝之弟献之尝与宾客谈议,词理将屈,道韫遣婢白献之曰:‘欲为小郎解围。’乃施青绫步鄣自蔽,申献之前议,客不能屈。”
清谈在东晋很时髦,官宦之家有事没事都喜欢高谈阔论一番,王家曾经有个“清谈王”王衍,他可厉害了,“口中雌黄”就是说他,因为他随讲随改,别人拿他没办法。只是这种本领王家后代没学到。
不过,这事有点怪,王献之在与宾客高谈阔论,谢道韫竟然在一边偷听,见王献之词穷,便命奴婢上前知会王献之,愿帮他解围。当然,她并未直接走到客人面前,而是在青绫步鄣之后,一番阐述,客人们都被扳倒。
这事被记录下来,当然是被当作雅事,说明谢道韫伶牙俐齿。她愿意为王献之辩论,自是因为对这个小叔子心有好感,不过,也仅此而已,并没有迹象表明两人再有别的瓜葛。想来谢道韫也是自爱之人,王献之虽然神采飞扬,但她也不会自降身份。再说了,王献之娶妻郗道茂,两人情深意长好得很。
郗道茂是郗昙的女儿,也就是王献之舅舅家的女儿,表兄妹结婚,亲上加亲。不过,郗道茂嫁给帅哥之后也没啥好高兴的,因为很快便有第三者插足。这倒不是王献之移情别恋,而是第三者太狠,硬贴上来,她是谁呢?新安公主。
新安公主是晋简文帝司马昱的女儿,司马昱在位两年就病死了,司马曜继位,为晋孝武帝,也就是新安公主的弟弟。新安公主原本嫁给桓济,桓济是桓温的儿子。桓温曾想学习王敦谋反,不过因有谢安挡着,没成。桓温病死前,选继承人,觉得长子桓熙不咋地,决定将家族事务交给弟弟桓冲。这个决定让桓家陷入了内斗的深渊,桓济联合哥哥桓熙、叔叔桓秘,准备谋杀桓冲。事败之后,桓冲可不含糊,把他们赶走了,赶到偏僻之地长沙。新安公主不干了,切,才不去长沙。咋办呢?与桓济离婚。她与桓济离婚后,寻思再嫁。于是对媒人提要求,“王敦、桓温,磊砢之流,既不复得,且小如意,亦好豫人家事,酷非所须。正如真长、子敬比,最佳。”她真牛,先说谁不行,再说谁行。真长也即是驸马刘真长,子敬则是王献之。得,这算是点名了,点到王献之头上了。
王献之傻了眼,呃,俺有媳妇儿。
但司马曜可不管,喂,离婚去。
问题是,此时宰相为谢安,他居然没有劝阻一下任性的公主。
至于王献之,真的一筹莫展,因为王羲之已死,郗昙已死,没人来为这对夫妻作主了。苦憋的王献之想不出办法,就点燃艾草烫自己的脚,烫坏了,走路一瘸一瘸,昔日的玉树临风成了瘸子,新安公主真是害人不浅。不过,王献之即使残了,在新安公主看来,还是帅哥一枚,就要他。
王献之只好与郗道茂离婚。之后,郗道茂哭哭啼啼回到郗家,不肯再嫁。这事对王献之打击甚大,以致四十三岁便死了。
试想,若是谢道韫嫁了王献之,王献之会不会逃过离婚的悲剧呢?想来谢安会设法阻止,至于能不能成功,也只能看两人的造化。
这么看,还是王凝之好,平庸,没人抢。
王凝之做江州刺史时,读到陶渊明所写《闲情赋》,拍案叫好,将陶渊明找来,让他做江州祭酒,不过,祭酒这个职务可不是什么闲差,武器督造,地方治安,钱粮储调,户口田赋,农田水利,军服供应统统都要管,实在烦。同时,陶渊明也受不了官场上的恶劣风气,没多久就辞官不干了。唉,说王凝之傻吧,是真傻。像陶渊明这样的人儿,给他高薪养家即可,派他做那么多事干啥。
那么,陶渊明有没见过谢道韫呢?有这可能。谢道韫大陶渊明十来岁,作为上司的老婆,宴会上见一见下属,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并没有这种记录。年轻的陶渊明郁郁不得志,谢道韫则是养尊处优的贵妇,若是换成十九世纪的法国,谢道韫倒有可能资助陶渊明,让他潜心向学,但在四世纪的东晋,这是不可能的。
乱世离殇
谢道韫的安静日子在399年被“孙恩之乱”打破了。
孙恩出自“八王之乱”时孙秀的那个家族,信奉五斗米道,也就是道教的一个派别。不过一开始他没想叛乱,而是跟着叔叔孙泰想讨好朝廷,扯起大王旗,冲了出来。这是为啥?因为王恭起兵了。
王恭是晋阳人,晋孝武定皇后王法慧的哥哥,实打实的皇亲国戚。晋孝武帝司马曜对他很器重。司马曜死后,司马德宗继位,为晋安帝。这时,问题就来了。此时东晋朝政由司马道子掌管,他信任王国宝。王国宝也是晋阳人,谢安的女婿,与王恭相比,他很会拍马屁。耿直的王恭很生气,认为朝廷太混乱,应当肃整。司马道子一开始还想与王恭和解,但王恭是个倔脾气,摆狠劲摆到面上,王国宝就怕了,建议司马道子削王恭的兵权。王恭可不含糊,率军直逼建邺。司马道子只好宁事息人,逮捕王国宝并将他赐死。到这,王恭舒了口气,回家去。
不过,这事让司马道子感到了压力。不行,得想个法子。怎么弄呢?司马尚之给他出主意,任命王国宝弟弟王愉为江州刺史,并将庾楷的豫州四郡也给王愉都督。这下,庾楷不爽了,找到王恭,商量讨伐司马尚之。王恭本来就耿直,一听就同意了。
很快,王恭带兵又出发了,虽然部将刘牢之劝他不要冲动,稳妥为上,但他哪里肯听。不过,这次不比上次,司马道子的儿子司马元显决心跟他干一场。但不是跟他硬碰硬,而是要从内部瓦解。找谁呢?刘牢之。刘牢之虽为王恭的得力干将,但王恭不会笼络人心,待他很平常,这让刘牢之很生气。司马元显许诺刘牢之,事成之后,王恭的位子就是你的。刘牢之心里一掂量,同意了。王恭呢,没半点提防,就被刘牢之踹了。
且说王恭第二次闹腾的时候,孙泰召集了几千义兵准备攻打他。孙泰这人咋样,《晋书》说他“浮狡有小才,诳诱百姓,愚者敬之如神,皆竭财产,进子女,以祈福庆”。也就是说,这个忽悠王在当地很有影响力,他见天下大乱,此时不动,更待何时,于是“扇动百姓,私集徒众,三吴士庶多从之”。但是,孙泰想错了,他这么干,朝廷嗅到了危险,普通百姓掺和政事,比王恭叛乱还严重,怎么弄呢?将孙泰和他六个儿子诱杀了。孙恩作为漏网之鱼,逃到海岛上。
但是,孙泰虽死,很多人并不认为他已死,而是觉得他羽化成仙了。大家纷纷涌上海岛,追随孙恩。
有了这些追随者,孙恩决定为叔父报仇。399年10月,孙恩带人攻击上虞,杀了县令。缺口一打开,跟从者蜂拥而至,队伍很快壮大,一下有了几万人。
此时,王凝之为会稽内史。孙恩的队伍到了他的家边,他如何应对呢?每天求神拜佛。真是急死个人,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居然还糊里糊涂。他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相信神仙会来保护他。可是,哪有什么神仙,孙恩一来,他就成了刀下鬼。这不算,还连累儿子们跟着遭殃,也死了。
谢道韫守在家中,反应与王凝之却是不同,“举厝自若,既闻夫及诸子已为贼所害,方命婢肩舆抽刃出门。乱兵稍至,手杀数人,乃被虏”。也就是说,谢道韫听到丈夫和儿子死去的消息后,并不慌乱,决定突围,只是寡不敌众,被俘。
接下来,孙恩也就见识到了谢道韫的厉害,他看到谢道韫身边有个小孩,想杀,谢道韫义正言辞,“事在王门,何关他族!必其如此,宁先见杀”。这个孩子是外孙刘涛,在谢道韫的坚持下,孙恩放过了他。
但是,孙恩毕竟让谢道韫家破人亡了。之后,谢道韫孤独地生活在会稽,心如死灰。据唐释法琳《辨证论》说,“琅琊王凝之夫人,丧二男,痛甚,六年不开帏幕”。显然,丧子之痛将谢道韫击碎了,她坚强的外表下面,是一颗破碎的心。但是,按照她的性情,恐怕连歇斯底里痛哭一场也不会。因为,矜持是她的外壳。
谢道韫寡居之后,太守刘柳突发奇想,要与她交流。谢道韫知道刘柳这人,因此并未拒绝,“乃簪髻素褥坐于帐中,柳束修整带造于别榻”。端坐于帐中的谢道韫自然威严,不妨可看作她在先声夺人,与刘柳交谈时,“风韵高迈,叙致清雅,先及家事,慷慨流涟,徐酬问旨,词理无滞”。想来刘柳在言辞之间占不到半点便宜,所以,他回去后感慨,“实顷所未见,瞻察言气,使人心形俱服”。当然,谢道韫也要给足他面子,只说,“亲从凋亡,始遇此士,听其所问,殊开人胸府。”看起来,刘柳去拜访谢道韫是为了安慰她,至于其他目的,恐怕也没机会展现。谢道韫滴水不漏,他还能咋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