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发简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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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致异乡的雾

    图书馆的穹顶总在落雨时泛起珍珠色。我数着石阶上破碎的光斑走向三楼B区,指纹在《尤利西斯》的硬壳封面上留下潮湿的雾痕。伦敦的冬天像被浸泡在伯爵茶里的司康饼,潮气渗进羊绒围巾的经...

  • 茶烟

    晨起汲了山泉水,素色铁壶在炉上轻轻嗡鸣。檐角积雨滴落青石,一声,又一声,压着早春的料峭。廊前垂帘被风掀起半角,正巧让出两寸茶席,容得下素白茶碗里新煎的琥珀色。 茶针挑开竹茶匙...

  • 晨起

    五点四十分,我推开老式铁窗,窗棂上的露水沾湿了手背。楼下巷子里,环卫工张师傅正拖着绿漆斑驳的垃圾桶,铁轱辘碾过青石板,咕隆声惊醒了檐角蜷缩的灰鸽。 菜市场口蒸腾起白雾,油条摊...

  • 温热的气流

    那时的快乐没有形状。像一团总在周身游走的热气,走着路会突然从后颈窜上来,蹲在台阶上等母亲下班时又悄悄钻进袖口。那种暖烘烘的痒意,让人总忍不住咧开嘴对着空气笑,却说不清自己在笑...

  • 真空褶皱

    二十二点十七分,耳道开始膨胀。某种低频震动从臼齿根部向上攀爬,在颅骨内侧刮擦出蜂鸣。我尝试张开嘴,发现颞下颌关节的咬合角度与昨日完全相同。喉咙深处涌出碳酸气体,在接触空气的瞬...

  • 冬觉

    水泥地泛着铁青色,这是零下五度的显色。北风从楼群豁口挤进来,像把生锈的钢锉反复刮蹭后颈,毛衣领磨红的皮肤被风一激,生出细密的刺痛。空气里飘着冰晶,不是雪,是凝冻的雾,呼吸时鼻...

  • 土问

    晨起巡田,鞋底沾满湿泥。这层裹着稻根的黑土,在农人眼里是生根的指望,在考古队眼中是文明的切片。弯腰抓起一把,凉意渗进掌纹,突然想起女娲抟土造人的传说,倒觉得这故事该是农夫写的...

  • 未寄出的信

    整理书房时,一枚黄叶从《拜伦诗选》里飘出来。夹着叶片的纸页上,墨水洇出模糊的蓝,像某年春天落在我衣襟的雨。 那是在市图书馆的廊柱间。他总穿洗旧的牛津布衬衫,指节压着书脊时泛出...

  • 蝉鸣里的时辰

    天还没大亮,铝锅磕碰煤炉的声响就顺着门缝钻进来。母亲总把搪瓷碗叠得整整齐齐,像砌墙似的码在碗柜里。我数过,第三层左边数第七个碗边磕掉了漆,露出灰扑扑的铁皮。 正午的日头把青石...

  • 日落

    海平线把太阳切成两半的时候,海水突然变得很重。 这是我第七次看见完整的日落。前六次都败给了云层或晚潮,唯有此刻,那个燃烧的球体正匀速坠入深蓝。浪的褶皱里浮起一层金箔,无数细小...

  • 春信

    我总在转身时撞见他的目光。那片花海太辽阔,我们不得不保持着三步的距离,像两株被风推着走的蒲公英。 他的外套下摆沾了草籽,我伸手替他拂去。指尖擦过衣料褶皱,他立刻别过头去看远处...

  • 幸福,是生活撒在时光里的糖粒

    清晨掀开锅盖时腾起的面包香,雨天玻璃窗上歪歪扭扭画下的笑脸,深夜加班回家时亮着的那盏小夜灯——幸福从来不是惊天动地的庆典,而是这些不经意间粘在衣角的糖霜,甜得刚好。 小时候总...

  • 遗憾

    晨雾在肺叶里结成霜花的时候,我尝到了十七岁那年的海风。咸涩的潮涌卡在喉间,至今仍未学会吞咽或倾吐的技艺。有些承诺天生残缺,像被截断的虹,两端悬在相背的雨季里各自腐烂。 暮色总...

  • 茶渍

    窗外的银杏又黄了。去年此时,我总能在飘落的金箔间望见你晾晒衣物的身影——衣袖被风灌满时,像两片振翅欲飞的蝶。 你走后,茶垢在瓷杯里长成褐色的年轮。我数着这些圆环,恍然惊觉原来...

  • 遗物

    深秋的银杏叶簌簌落在窗台时,我正整理外婆的檀木箱。箱底压着褪色的绸帕,裹着一片蝉蜕。蝉壳透明的腹腔像座微型教堂,阳光穿过薄壁,在绸缎上投下细密的经文。 蝉声早已凝固在夏末的某...

  • 冻土

    雪粒子簌簌地往衣领里钻。我蹲在结冰的菜畦边,铁铲磕在冻土上发出清脆的响。一株月季苗被风卷得歪斜,根须裹着去年秋天的腐叶土,像团蜷缩的黑色火焰。 邻居们总说老张家那堵墙砌得霸道...

  • 茶凉时叶未黄

    银杏叶在风中舒展如折扇,拂过深秋的玻璃窗。我数着茶盏里沉浮的龙井,忽见窗台上躺着片半青半黄的叶子,叶脉里还淌着倔强的绿,像是被季节遗忘的信笺。 常在此处遇见那位穿藏青布衫的老...

  • 暮色经络

    湖把自己摊成一张陈年宣纸,任夕阳洇出琥珀色的晕。长椅上的两道褶皱陷在暖光里,如同岁月拓下的连体印章。 他的食指始终悬在保温杯旋盖上,等那只带着玉镯的手背传来三下轻叩——四十七...

  • 槐花簌簌

    北地的槐花开得总是急。清明刚过,老宅门前的古槐就擎起满树雪冠,风一过,纷纷扬扬落得人满襟都是。我总疑心这些白花是母亲寄来的信笺,从北纬四十度的天空飘到南方,落在窗台积成薄薄的...

  • 标本

    春分后的第三场雨,我在校友会的签到处看见那个名字。墨迹晕染在宣纸上,像一朵迟迟不肯坠落的樱花。 母校的樱树又粗了一圈。雨丝斜斜穿过枝桠,打湿了二十三岁那年他别在我发间的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