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 发简信
IP属地:北京
  • 夏午体温

    蝉鸣被揉进风里时,后颈的汗正沿着脊椎往下爬。 竹席总比皮肤慢半拍吸热,指腹碾过草叶般的纹路,像在数时光的脉搏。空气是团没有形状的热毛巾,敷在裸露的胳膊上,连呼吸都带着蒸腾的湿...

  • 体温的时差

    童年的傍晚总在暮色里溶解成半透明的茧。我坐在门槛上数台阶裂缝里的蚂蚁,直到路灯把影子拉成细长的问号。母亲的钥匙转动锁孔时,我总会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像株等待露水的幼苗。可她的...

  • 竹骨里的年轮

    父亲总说麻将牌是活的。檀木匣子打开时,那些竹骨雕刻的方块便苏醒过来,泛着琥珀般的光泽。三万嵌着老漆剥落的缺口,像是被岁月咬过的月牙;东风北风脊背上浸着汗渍,在灯下洇出深浅不一...

  • 衣上云

    步行街的梧桐叶影里,忽然飘过一片青莲色的云。定睛看时,才知是位姑娘的齐胸襦裙。水蓝的披帛垂在肘间,走动时似有涟漪从袖口漫出来。这抹流云经过奶茶店,掠过霓虹灯,现代街景忽然就洇...

  • 海烟

    珠江入海口的风总带着锈蚀的味道,我扶着威远炮台褪色的砖墙,忽然望见石缝里嵌着半截象牙烟嘴。这物件在暮色里泛着温润的光,倒让我想起道光十九年四月廿二的清晨。 天还未亮透,沙角滩...

  • 莲生丝路

    敦煌的沙粒里总藏着未说完的故事。当第一串驼铃摇碎大漠的孤月时,那些裹在贝叶经卷里的偈语,便顺着商贾的皮囊渗入中原的晨雾。胡商卸下丝绸与香料,却卸不下眉宇间那抹超然——那是恒河...

  • 无物之秋

    某些疼痛会凝固成透明的琥珀。就像你离开后的第七天,我在浴室镜面呵出的白雾上画笑脸,水珠沿着弧线坠落时,忽然意识到这是你教会我的表情。原来爱的形状早就在时间里溶解,却化作钙质沉...

  • 遗物博物馆

    衣柜在深夜发出轻微的爆裂声。我掀开樟脑丸的纱袋,手指触到那件墨绿风衣的肩线。他的气味像被惊动的尘埃,在月光里仓皇逃逸。 我总在清晨煮茶时多放一只杯子。铁观音在沸水中舒展如蝶翼...

  • 暮色锁沉香

    案头那支海棠到底还是垂了头。暮色漫过铜锁窗棂,琥珀色的酒痕在银盏里泛着微光,我数着更漏里的雨滴,一滴,一滴,竟在青砖上敲出了环佩的声响。 昨夜分明听见花苞爆裂的脆响。那些裹着...

  • 老屋的记忆

    老房子的木门总是带着股陈木香,像一本被翻得松散的旧书,连门槛都被岁月磨出了温润的弧度。我常蹲在门口看阳光把院墙上的爬山虎切成碎金,听妈妈在厨房唤我接水,铁壶嘴的蒸汽 “噗噗”...

  • 致异乡的雾

    图书馆的穹顶总在落雨时泛起珍珠色。我数着石阶上破碎的光斑走向三楼B区,指纹在《尤利西斯》的硬壳封面上留下潮湿的雾痕。伦敦的冬天像被浸泡在伯爵茶里的司康饼,潮气渗进羊绒围巾的经...

  • 茶烟

    晨起汲了山泉水,素色铁壶在炉上轻轻嗡鸣。檐角积雨滴落青石,一声,又一声,压着早春的料峭。廊前垂帘被风掀起半角,正巧让出两寸茶席,容得下素白茶碗里新煎的琥珀色。 茶针挑开竹茶匙...

  • 晨起

    五点四十分,我推开老式铁窗,窗棂上的露水沾湿了手背。楼下巷子里,环卫工张师傅正拖着绿漆斑驳的垃圾桶,铁轱辘碾过青石板,咕隆声惊醒了檐角蜷缩的灰鸽。 菜市场口蒸腾起白雾,油条摊...

  • 温热的气流

    那时的快乐没有形状。像一团总在周身游走的热气,走着路会突然从后颈窜上来,蹲在台阶上等母亲下班时又悄悄钻进袖口。那种暖烘烘的痒意,让人总忍不住咧开嘴对着空气笑,却说不清自己在笑...

  • 真空褶皱

    二十二点十七分,耳道开始膨胀。某种低频震动从臼齿根部向上攀爬,在颅骨内侧刮擦出蜂鸣。我尝试张开嘴,发现颞下颌关节的咬合角度与昨日完全相同。喉咙深处涌出碳酸气体,在接触空气的瞬...

  • 冬觉

    水泥地泛着铁青色,这是零下五度的显色。北风从楼群豁口挤进来,像把生锈的钢锉反复刮蹭后颈,毛衣领磨红的皮肤被风一激,生出细密的刺痛。空气里飘着冰晶,不是雪,是凝冻的雾,呼吸时鼻...

  • 土问

    晨起巡田,鞋底沾满湿泥。这层裹着稻根的黑土,在农人眼里是生根的指望,在考古队眼中是文明的切片。弯腰抓起一把,凉意渗进掌纹,突然想起女娲抟土造人的传说,倒觉得这故事该是农夫写的...

  • 未寄出的信

    整理书房时,一枚黄叶从《拜伦诗选》里飘出来。夹着叶片的纸页上,墨水洇出模糊的蓝,像某年春天落在我衣襟的雨。 那是在市图书馆的廊柱间。他总穿洗旧的牛津布衬衫,指节压着书脊时泛出...

  • 蝉鸣里的时辰

    天还没大亮,铝锅磕碰煤炉的声响就顺着门缝钻进来。母亲总把搪瓷碗叠得整整齐齐,像砌墙似的码在碗柜里。我数过,第三层左边数第七个碗边磕掉了漆,露出灰扑扑的铁皮。 正午的日头把青石...

  • 日落

    海平线把太阳切成两半的时候,海水突然变得很重。 这是我第七次看见完整的日落。前六次都败给了云层或晚潮,唯有此刻,那个燃烧的球体正匀速坠入深蓝。浪的褶皱里浮起一层金箔,无数细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