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老:
能有给您写这样一封书信的机缘,悉因拜读您的大作《谈美》。虽然您已不在这世间,可正如您所说的,“悠悠的过去只是一片漆黑的天空,我们所以还能认识出来这漆黑的天空者,全赖思想家和艺术家所散布的几点星光。”您洒下的几点清辉让我在这里禁不住要向您回这封信。
最爱的莫过于您的那句“人要有出世的精神才能做入世的事业”。一棵古松,在不同身份的人看来有截然不同的价值,同一处风景,在本地人和异乡人看来也有迥异的意趣。这本带有强烈唯心主义色彩的观点,却让我受益匪浅。在认知世间万物的同时,我们往往杂有个人的欲念和评判,导致事物在我们眼中丧失了本来的美感。但是美学则是从旁观者的角度去看,以直觉去体味。如果把这种美学经验和我们的生活联系起来,我认为这就是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因为这世界纷纷扰扰,没有人可以一帆风顺,尤其是我们这些青年学生,人生的道路刚刚起步,总免不了碰到各种各样的挫折,困顿,总会感觉到为什么幸运之神为何总是远离你,你的前途,你的生活,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尘雾,让你不知何为,不只为何,迷茫、困顿、沮丧、郁闷时常伴随着你我。但如果你以一种美学的态度来观察世界,以旁观者的角度来欣赏自己的生活,你会恍然发现,原来自己身边还有如此多的美好事物,自己的生活原来如此值得羡慕。身在其中,眼前总会遮一道“为其所困”的尘雾,阻碍着发现美的视线。也就无怪乎人们总是一边憧憬未来,一边流连过往了。而只有从实用世界中跳出,以“无所为而为”的精神去欣赏,才能享受“当下”的美好。
还想浅谈谈您所提到的“移情”。我爱旅游,也爱听歌,其实想一想,'这其中的快乐不就是源于移情吗?我曾因泰山的雄伟而胸中激荡,也曾因塔克拉玛干的浩瀚而自叹渺小。我曾因一首摇滚而充满力量,也曾因一首老歌而热泪盈眶。正是太多太多的经历融进了太多太多的景物叶和音符,才会在刹那之间有感而发。移情于物,方有一见如故的山水,移情于音,方有百听不厌的歌曲,移情于文,方有千古流传的诗篇。正因移情,万物才着上了我之色彩,变得有声有色。
好了,说了这么多,其实还没说道我真正想对您说的话。您说人生的艺术化就是人生的情趣化,从这点看来,我还不至于是个庸俗的人,每每这样想我还挺高兴。因为我对待每件事,也是认真尽全力地付出,当结果不尽如人意甚至所得大大少于付出之时,也能从容面对,只要自己的行为无愧于心就好。比如一次学业考试,一段难得的友谊,一场用心的恋爱,当他们统统消失无法挽留之时,还应该豁达而出。您说不是吗?因为无论失去的是什么,我们都还有艺术地去享受人生的权力!人生毕竟是很丰富的,要懂得艺术地去生存、体验、感悟,但同时,人生也是只有一次,年华老去,失而不复返的。执念太深的人往往放不下,但人生本就是祸福相依、喜怒相伴的不是吗?
我当然追求真、善、美的东西,不是凭空,却是根据经验来说,自己遇到假、恶、丑的事情便会激愤,自己做点亏心事也会暗暗自责、内疚。本想逃避开去,不理那些污浊的事,可忽然生出一些社会责任感来,想以己之薄力,用“爱”去感化动摇人心,只希望物欲越发达的世界,人心也越接近真善美。您说好不好?
秉承您的希望,我也想“努力散布几点星光去照耀和那过去一般漆黑的未来。”
虽然您收不到这封信,但您在天国也会感应到吧,我看到您转过身来对我微笑,说:“慢慢走,欣赏啊!”身后是一片清亮的星光。
您的读者:史颜恺
2019.2.14